以前他听人说,患脑瘤的人,都是忧思郁结,永生无法纾解。
江离告诉他,不算严重,只是位置很不好,但幸亏没有大到不可控,马上手术,再安心休养半年,让家人好好照顾,就基本可以痊愈。
可那时深蓝科技在最关键的阶段,夭折,或是走上神坛,都在这最重要的半年里。
他如果接受手术,付出的一切都将不存在,他不怕失败,不怕重头再来,他怕的是,肆月等不起。
肆月已经病了,对国内许家的情况一无所知,明城流言四起,都在对曾经风光的许家大小姐明朝暗讽。
他明白,许丞根本无法东山再起了,钱会让一个人扭曲极端,女儿也迟早变成他的工具和筹码,等到肆月回国的那天,她会彻底从天上坠入地狱。
如果没有人接住,他的小月亮会粉身碎骨。
他不能停下。
何况,他无亲无故,只有孤身一个人,没人照顾他。
他笑着对江离说:“抱歉,我没
有时间,吃点拖延的药就行了。”
这么长时间里,他发作过很多次,从忍着就能扛过去,到溃败失态,被送进医院,昏迷时清醒时,他总在想肆月的脸。
十岁梳着小辫子,把他从地狱边缘拽回来的她。
十五岁逃课翻墙,失足掉进他怀里的她。
十八岁穿着白裙子走到他面前,甜笑着说对他一见钟情的她。
恋爱时红着脸靠在他肩上,在他的亲吻下会闭上眼睛的她。
也就一次次熬了过来,不觉得很苦。
江离不愿意放弃,得空了就逮到他,把他往医院里带,硬是拉他去病房跟类似的患者聊天,让他听别人说活着有多好。
于是他总问。
“为什么要活着?”
有人跟他说:“为了父母。”
他笑笑,他没有父母。
也有说:“为了孩子。”
他更没有。
事业心强的告诉他:“为了公司,为了赚钱,还有很多目标没实现,再说了,这世界多好啊,还没看够。”
他心里很静。
那时候,他还没有婚戒,只有一个肆月在夜市上随便买的银指环,本想戴在拇指上装饰,但她玩了两天就不喜欢,顺手丢掉。
他默默捡回来,藏着,她走后,他就戴在自己的中指上,像是有了女朋友的样子。
那个人回答时,他就低头摸着它。
他的事业,是为了肆月搭起的巢,他也从来不喜欢这个世界,太黑太冷了,他永远等不到想要的容身之所。
到后来,有人和他讲:“我努力活着,是为了恋人。”
他终于笑出来,回头跟江离说:“我也有恋人,但我是不是活着,对她一点也不重要。”
办公室里的钟在缓慢地滴答作响。
顾雪沉抬起头,看了眼已经比当初沉稳很多的江离:“我会按时吃药,尽量把时间延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还有很多工作。”
江离解开衬衫领口透气,低声问:“雪沉,你就不疼吗?”
顾雪沉回眸,很淡地弯弯唇:“习惯了。”
他没带司机,从医院出来自己开车,出发之前,先把药依次拆开,换进了提前准备好的维生素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