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她儿子的血。
宁星意这才知道为什么宁潋这么怕他去考军校,去做一个哨兵,走他父亲的老路。
“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没有尸体没有音讯,甚至不能够光明正大为他立碑祭奠,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要是他,要是我的儿子啊。”宁潋仰头看着病房的屋顶,却像是对着苍穹诘问,声声凄厉。
“他做了这么多谁知道啊,什么有人为你负重前行,有多少人真正感恩!他们甚至不知道你在照亮前路,他们只会觉得你从警校退学堕入歧途!甚至还会辱骂你为虎作伥!他们根本连真相都不会去分辨!”宁潋咬牙愤怒,胸口一起一伏。
宁星意被她的凄厉嗓音问得有些难过。
过了会,他轻声开口:“不是这样的。”
“我想爸爸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想过那么多,他也不要有人铭记他歌颂他,他做这些事只想要对得起自己,正义不需要任何渠道来彰显,他想要的那些东西里,并不包括自己的名声。”
宁潋手指一僵,缓慢地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吊儿郎当的孙子。
他一贯是口无遮拦做事冲动,可在他心底却有着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至诚坚韧,无论什么都撼动不了。
“我知道这些可能安慰不了你,爸爸他对不起你,但是你还有我,我可以替他保护你。”
宁潋一听,眼泪又要决堤了。
宁星意伸手在她眼角抹了抹,“别哭了,我想到生命最后一刻,爸爸应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一定想让你为他骄傲,而不是懊悔。”
宁潋心尖抽疼,最后这句话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将笼罩在她心头多年的阴霾一下子揭去,他隐约从宁星意的脸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
宁星意:“那我妈妈呢?她是怎么去世的,我也没见过她,是难产吗?”
“你妈妈生你用了两天两夜,人都虚脱了。”宁潋仍旧记得弗奈离开的那天,她头一次哭,在产房里都没哭,却抱着宁星意呜呜哭了许久。
她把孩子交给宁潋:“妈,我的哨兵死了,我得去给他报仇。”
后来有新闻说警方捣毁了一个地下窝点,组织三名头目均被一刀毙命,但弗奈身中数枪没抢救回来,虽然新闻没有播,但宁潋从地上掉的那把刀分辨这就是她。
她不会心甘情愿丢掉自己的刀,除非她拿不起来了。
一次是怀孕,一次就是死亡。
宁星意将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弗奈趴在丈夫的肩上笑的牙不见眼、弗奈摸着肚子垂眸笑……
宁潋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你妈妈留下来的。”
宁星意接过来打开:“宝贝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可能不在很久了,希望你长大了能够遗传一点儿妈妈的美貌,不然我会很失望,混蛋玩意可折腾死老娘了,天天踹你妈肚子练拳脚。”
……
好,好真情实感的一封信,一段话四个情绪。
宁星意心说不愧是我妈,牛逼的很。
“不过我还是好高兴,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将来你长大了会像爸爸呢,还是像我,你爸爸呀,特别可爱,见到我的第一面耳朵特别红。
我逗他,让他叫我姐姐,他呀傻乎乎的真的喊了一句姐姐,然后发现我逗他,冷着脸不肯理我了,我就演戏说我脚崴了,让他抱我。
他不信,我就缠着他给他送饭,你知道吗那时候他身边好多小妹妹,真讨厌,我就拿刀挨个儿告诉他们,他是我的,再靠近我的人我就把她们脑袋砍下来。
她们信了,吓哭了。
你爸爸来质问我为什么吓唬她们,我说我喜欢你,你是我的。
他让我不许再杀人,这怎么行?
不过我后来想了想其实也行,我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露肩露背裙子去找他,哎呀好不习惯,不过他脸红了,还把我拽到角落去亲我,叫我以后不许这么穿。
宁星意看了一半,觉得她这封信可能并不是留下重要讯息的绝笔,只是为了跟他这个儿子秀个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