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学过后,宁星意走路上买了点宁潋爱吃栗子酥挂在车把上,思忖着怎么哄哄她高兴,讲个笑话?
可行,她以前最喜欢听自己讲笑话了,她笑点又低,每次都笑眼泪乱飞。
宁星意把车一放,鬼鬼祟祟往小卖部里一探头,伸出手里栗子酥,人却背在外头喊:“宁美人?看看这是什么?”
没人应声。
不在?
宁星意疑惑踏进来,把栗子酥往柜台上一放,随即听见了柔软笑声:“澜清真乖,奶奶一会给你拿牛奶喝……”
四目相对。
宁潋脸上笑意一下子僵住了,卡在脸上有些僵硬,牵着澜清手猛地紧了紧,掐小姑娘吃痛喊疼,“奶奶,你掐疼澜清了。”
宁潋倏地松开手,眸光闪烁着别开:“放学了啊。”
宁星意准备了一肚子笑话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就好像是争吵过后,不知道怎样踏进和解那一步。
他向来是没皮没脸,无论宁潋怎样骂都能蹭着她讨好,让她再大气也最后融在一句无奈“你呀”里头,可这一刻,他却不知道怎样讨好。
宁潋好像一夕之间成了个陌生人,让他连动一下都觉得会冒犯,他有些不适挠了挠脖子,宁潋顺着他视线正好看到了那个白鹤虚影,瞳眸倏地一缩。
“谁碰过你!”
宁星意被她厉声吓了一跳,澜清也被吓得一缩,小小声牵了下她指尖:“奶奶,你生气了吗?我不吃糖啦,你别生澜清气。”
宁潋胸口不住起伏,眸光之中情绪渐浓,有恨有怨还有乱七八糟宁星意根本看不懂东西,汇聚在一汪海中,逐渐让人窒息。
宁星意看着扁着嘴要哭澜清,摸了几块栗子酥塞在她手里,揉揉脑袋让她先回家,跟她说哥哥已经回家了。
澜清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宁星意从来没见过宁潋这么失控时候,就连昨天知道他觉醒成哨兵了,也只是艰难说让她静静,然后就不肯见他了。
狭小小卖部里静让人喘不过气,宁星意拿起一块栗子酥走到宁潋面前,故作轻松说:“给你买了点栗子酥,刚做出来特别香,那老板跟我说吃一块年轻十岁,所以别多吃,搞不好就要跟我做兄妹啦。”
宁潋没接。
“尝尝?要是不能年轻我就去把那个老板揍一顿,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宁美人回到十八岁,来,张嘴……”
宁潋一挥手。
栗子酥在他面前摔四分五裂,细碎糕点渣溅到处都是,宁星意呆呆地看着残渣,随着夜色逐渐降临,最后一抹晚霞也从脚边离开,夜幕席卷笼罩。
宁潋愣了,宁星意也愣了,但还是他先反应过来,勉强笑了下蹲下身。
“没事,指定是这栗子酥不好吃,明天我去揍他一顿让他赶紧关门。”宁星意仔细捡地上残渣,尽量把声音放明快:“怎么这么大大美人了还浪费食物呢,不爱吃可以给她宝贝星星吃啊,这玩意招老鼠,回头你被吓着了可不许叫我啊。”
宁潋垂眸看着宁星意捡残渣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逐渐掐紧了手指,就连指甲几乎陷进肉里都没有发觉。
“杰叔这个月睡觉估计要笑醒了,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一个同学,特别厉害,每回都考第一,学校对他有奖励,说可以让我们班人出去吃饭,学校报销。”
宁星意把东西扔进垃圾桶,笑眯眯说:“我们班人都想到徐彻家来吃烧烤,回头咱们也能沾沾光,多卖几瓶饮料,赚钱了就给宁美人买你上次看上那个漂亮镯子。”
无声寂静却像汹涌水流,将宁星意脸上笑冲击只能勉强挂住,他艰难笑了笑,又说:“我学校发了新校服,给你看看?你以前最喜欢让我换校服给你看。”
宁潋眸光定在他颈侧那只白鹤上,在漫长沉默中,再次询问:“谁碰过你?”
宁星意莫名不想供出陆珩姜名字,只说是个同学,“我有点不太舒服,就找他帮忙安抚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欢话,我以后不让他碰了。”
宁潋一听他说不舒服,眉头立刻皱起来了,紧张摸着他脸问:“哪儿不舒服?有没有看过医生?怎么说?”
宁星意握住她手,轻轻在脸颊上蹭了蹭,撒娇道:“身上疼,到处都疼,我不知道觉醒成哨兵这么疼,还想挠,可是挠了又更疼了。医生说只要我们宁美人不生气就会好了,所以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宁潋抽回手,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下。
宁星意摸起栗子酥递给她,讨好道:“那不生气了呗?我还是你宝贝星星呗?”
宁潋接过来却没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怕,这十几年她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没有一天能够睡得好觉。
宁星意就像冬日里余烬,她多怕一个不注意,这么一丁点火苗也终于熄灭。
她以为这些年不间断给他吃药就能压住他基因,让他不再觉醒,做一个普普通通孩子,到时候他想要离开秀水路,想要去往多高地方都没有关系。
她知道宁星意很聪明,是故意不肯考出好成绩,家里那些塞在床底卷子正确率很高,几乎没有错,可每次正式考试就一塌糊涂。
宁星意是想让她安心,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就不会离开秀水路这个地方,宁愿蛟龙困浅滩,他其实真很乖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