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跟卢植所说,这世上多的是这等又是荒唐又是心酸的民间门景象,有能之人若能尽力将其保全,如何不能坐上高位。
那么当她通过乐平初步积攒起属于自己的力量后,为何不能承担更重的责任?又为何不能将这些有才之士团聚在自己的身边,形成一支去与那已然走向末路的大汉王朝相争的力量呢?
当然,在箭射刺史的举动之前,在她将自己的手还只放在乐平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时候,虽然她已有了争锋的迹象,但她是还有退路的。
以汉末的豪杰相争来看,就算是曹操和张绣之间门隔着一道杀子之仇,都还能一者为君一者为臣,更何况只是乔琰这样的情况。
只是在她做出了这等决定性的举动,以烨舒二字抒发心志去争刘宏这里的孤臣印象后,在她麾下的谋士比之外人要更清楚她此时的反应,也一并做出了抉择后——
乔琰就真正没有了往后退的可能了。
可奇怪的是,这一争的成果到手,这个并州牧的位置落定,她却并没有这种为人所卷挟着前行,身后再无一点退路的惶惑,反而只觉得心中比之此前任何时候都要平和。
她对着郭嘉开口道:“我只是在想,我如今既为并州牧,要给乐平诸位擢升官职,要比先前方便得多了。”
这是一笔一荣俱荣的买卖。
州牧仪仗沿着汾水河边的驰道而行。
在这凛冬季节,沿路并不见多少人影,更因为白波贼都已经被带下了山,还少了另外一拨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以至于郭嘉笑说这同锦衣夜行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遭到了乔琰的好一个白眼。
不过区别还是有区别的。
这冬日的商路要道上还是时而会有商人经行而过,眼见这与寻常状态下截然不同的队伍,都不免停住了脚步,打听这是个何种情况。
那些随行护送的士兵便是此番跟随乔琰赢下比斗的北军五校所属,对于这位近乎传奇的乐平侯,他们都心怀几分敬佩之意。
反正那几位百夫长没对他们做出限制,被问询的士卒也便并不吝惜于暂时停下脚步或者是勒住缰绳,将乐平侯受封为并州牧的消息给向外传达了出去。
过路人和好事的并州民众大多听不懂,为何乔侯因为擅自出兵对抗匈奴的事情还得进京请罪,但总归结果是好的!
反正就是乔侯在那什么为选拔出度辽将军的比试中拔得了头筹,那京城里的皇帝觉得乔侯是个本事人,故而在安排上了度辽将军的位置后,又让乔侯当了并州牧。
州牧制度的重启,对有些相对消息不灵便的人来说还是个未知之事,但护送乔侯的士卒说了,那并州牧就是并州境内的最高长官,这总是很容易理解的。
最高长官!
这对并州境内的民众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虽不知道乔琰会在这并州牧的位置上坐多久,但起码,按照她此前的行事方式推算,他们能有一阵太平日子过了!
韩馥忽然感觉到有人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谁知道他下一刻就听到有人在问:“那便是被乔侯击败的人吗?”
韩馥的表情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但想到在他离开洛阳之前,袁本初专门找过他一次,说的是若非必要,不要与乔琰起冲突,又渐渐放开了这种紧绷的状态,权当自己没听到这样的话。
袁绍所说不错,对方如今手握对他的监察和督战权限,以其从洛阳全身而退甚至得到了并州牧位置的手段,绝对能让他吃一箩筐的哑巴亏。
起码在他找到一条制衡对方的途径之前,他显然是得夹着尾巴做人的。
对韩馥这等脾性的人来说,这也……
这也不算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是他朝着那得到消息后兴高采烈离去的并州黔首看去,难以理解有一点,对方为何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女子也可为并州牧。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麴义回道:“以凉州并州的剽悍尚武之风,只要这位乔侯足够强势,那么她便是在此地称王,只怕都不会有人反对。当然,我只是用极端的情况来举例。”
没有说支持乔琰称王的意思。
麴义一向有话直说,韩馥与他认识也不算一天两天了,对这话倒还算接受良好。
不过若真如麴义所说的这般,这并州子民对这位并州牧如此爱重,他也就更没有了与之抗衡的底气。
唯独让他觉得有可能会与乔琰发生矛盾的【前·并州刺史】崔烈,他的表现更是让韩馥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