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磨蹭着赶到单于府邸前的广场上的时候,该来到此地的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他也错过了在他来前护匈奴中郎将王柔和乔琰之间的对话。
算起来此前除却乔琰送来英雄酒的配方,王柔回以那一句怎敢只以五千石相酬之外,两人之间其实没有经历过正面的交流。
王柔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局面下跟乔琰见面。
比起两年前箭迫刺史的传闻,她如今所做的还要骇人得多。
王柔可不像是他的名字一般“柔”,也要比那五原太守更有几分胆魄。
饶是如此,在听闻乔琰率军奇袭受降城下的时候,凑巧遇到那休屠各胡正在进行进攻之前的誓师,他也不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但在意识到这誓师二字的含义后,他又不觉在心中浮现出了几分后怕的情绪来。
幸好……幸好这匈奴的长城内外联手,被她以这等雷霆手段给破坏了,若非如此,往小了说他这位护匈奴中郎将必定要因失职而遭到惩处,往大了说——
北边光禄塞一带的防线一旦沦陷,西河郡内的南匈奴又反叛,所造成的危害只会在黑山贼和白波贼之上!
“乔侯觉得,我们此番震慑能否达到效果?”
王柔眼看着乔琰的部从摆出凛然凶悍的气场,一边高声呼喝,一边将这休屠各胡的人头在广场上叠放堆垒,又在她的指派之下,其中的一部分环绕广场站定,颇有几分鸿门宴的气场,旋即出声问道。
他这问句中,要乔琰听来可没有那么多忐忑的情绪,反倒像是在问他们能否拿到足够的好处。
想想护匈奴中郎将任上有逼迫南单于自戕的,有直接兴兵换位的,王柔出身晋阳王氏,背后有世家支撑,想来更不怕这种场面。
而有这样一个盟友,还是一个在身份上最适合于对南匈奴发难的盟友,实在是此时最有利的事情。
“中郎将不觉得,有些人姗姗来迟,已经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事情了吗?”
王柔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还得劳驾乔侯,再于此地展现出几分威风来。”
现在虽没有什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说法,但在乔琰看来,王柔这话也差不离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在前来美稷城前他们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光是震慑还不足以让这些生性反复之人记住教训,必须从他们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换个简单直白一点的说法,敲诈。
总归是五五分账,乔琰怎么也不亏。
也正因为两人的这番策略,在那左谷蠡王一眼看到广场中央堆积如山的休屠各人头,而问出了一句“何故如此”后,他的面前忽然冷光一过。
一把只有半截的短枪扎在了他的脚前只有寸许的地方。
“……”左谷蠡王眼皮一颤。
若是对方的准头稍差一些,这把枪要么扎中他的脚背,要么扎中他的胸膛。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发难,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个不慎往后摔倒在了地上。
只支撑身体的一偏头之间,他就看到了一旁的头颅堆中,一张和休屠王同样对他来说眼熟的面容跳入了他的视线中。
他当即骇了一跳转回头来,却见这须臾之间,已有另一把短枪,准确的说是那半截枪的另一半,被人指向了他的咽喉位置。
“放肆!你这是作甚!”他暴怒出声。
他话刚出口,就在一仰头间看到了乔琰沉静如水的面容,更也在同时于眼角余光之中见到环绕广场四周的兵卒,都在这一刻将手中的武器给举了起来。
这等随时可以兵戈相向的凶残表现,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他紧跟着又听乔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为大汉县侯,在五等列侯之中位居首等,你以南匈奴左谷蠡王的身份,也是能如此与我说话的?”
大汉县侯?
左谷蠡王狐疑地朝着王柔看去,见这位护匈奴中郎将丝毫也没对她这番说辞做出什么辩驳,猜测她所说的话或许诚然不错。
若真是县侯之尊,地位确实在他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