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麋竺提到的鱼竿,却着实是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交易项目了。
她本也只是想着让麋竺越发确定乐平是个潜力股而已,却没想到他连交易之物都先锁定了一样。
戏志才手中的钓竿和如今时代的鱼竿确实是有些区别的,因为其上多了一个特殊的轮轴装置。
正是这个在现代被称为鱼线轮,唐宋时期被称为钓车的东西,得以让鱼竿上的线可以多抛出一段距离,通过轮轴的收线依然保证在鱼上钩之后还能被拉扯回来。
说起来乔琰会折腾出这东西来还是个意外。
谁让戏志才在此前乔琰不需外出的时候也难免空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虚空钓鱼颍川好友的事业始终没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以至于他沉迷上了实际的钓鱼。
但这家伙不知道是个什么空竿体质,日常操作就是钓鱼半天,鱼篓空空。
本着关心自家谋士心理健康的需求,乔琰想了想,凭借着自己此前对古画上频频出现的钓车印象,将其复刻了出来。
她琢磨着,若是在岸边钓不上鱼,用这种能支撑长线钓鱼的方式总是没问题了。
因抛线对力量控制的需求,还能继续顺理成章地拖上戏志才加入到乐平的锻炼大业之中。
简直再好也没有了。
谁知道这东西何止是满足了戏志才的需求,居然还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钓了上来。
不过想来也对,鱼线轮的一项重要应用正是海钓,而徐州临海,以麋氏的商业头脑,会将主意打到海域里着实是一件顺理成章之事。
但此物只是个技术买断的问题,只要给麋竺一个成品,别管他能不能弄懂其中的原理,他只要将其复刻出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也得亏这位麋氏子弟,多少有些顾念到先前救命之恩的缘故,若是他稍微心黑皮厚一点,直接去将戏志才的鱼竿偷了就是,哪里还要来找她谈生意。
如此说来,她还得另想一个跟对方能长期展开,且能保持和乐平之间关系的买卖。
在这番思忖之中,她就难免有些忽略掉某位奇才。
但郭嘉对这种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又颇为自由的观察环境,其实还挺满意的。
更让他满意的是,从乔琰的表现来看,戏志才明显没有将他的情况过多地说给乔琰听,这样说起来,这家伙在信中的种种说辞,可信程度也往上翻了翻。
那么现在就让他看看,乐平到底是何种面貌!
不知道是否是郭嘉的错觉,在他跟随乔琰踏足此地的时候,便感觉到此地的气质与同等规模的县城大有不同。
当然此时他还并未踏足县城,只走在县城之外的大片农田田埂之上。
但这缓行的一路正见农人往来,面容上展现出的精气神,和遭逢过战祸与饥荒的地方截然不同。
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除却见到县侯所表露出的恭敬而退避到一旁之外,抬眼朝着乔琰看来之际,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分明可称之为孺慕。
这是一种并不多见于黔首和享有万户食邑的列侯之间的表现。
此时田中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毕,正是为冬小麦筹备的时候。
因着九月下旬便要开始播种冬小麦,在此之前,这些县民需要完成每户地里的翻犁工作,故而郭嘉看到的就是只剩了根系还在土中状态的麦田。
虽然田中无有小麦生长,但瞧着这田间劳作之人的神态也知道,今岁的收成大约不错。
他又顺着这一片几无视觉阻挡的田地朝着远处望去,便看见了被梳耙齐整、沟壑纵横的山田。
原本种植在山田之上的,大概就是戏志才在信中屡屡提及的薯蓣,但现在这些东西也同样已经被收获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一片留待明年播种的土地。
同样是因为这种毫无遮挡的状态,郭嘉得以清楚地看到,在更高处的位置,赫然树着一道长长的墙壁。
因间隔着太远,他只能隐约看到这道墙壁不太像是以砖石堆垒起来的,也不像是在如今乡间最为常见的土墙,只可惜一时半刻间他也辨别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在这特殊的墙壁之内,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个部分,其中的一半屋舍似乎只有一层,自这山下田埂的方向看来,只能看到个屋顶的尖,而另外一半却颇有些坞堡的意思,起码也有个三层。
那矮的看不见屋子外墙,高的却能看出,其外壁和环绕外侧的墙壁稍有些相似。
郭嘉正看得有些入神,忽然被麋竺拉了一把,带到了一旁。
他将目光收回到近处,这才发觉远处有一队劲装的兵卒正在顺着田埂跑动靠近。
他方才若不退开,一会儿便要挡住这些人的路。
他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这一队人中为首少年的脸上。
他琢磨着这位乔侯是不是因为自己年少有为,故而也在人手选拔上也倾向于同龄人,否则为何会选拔同样只有十三四岁年龄的少年入伍。
不过这少年倒也不太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