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乔侯有一句话说错了,”
戏志才拢了拢衣袖,忽然拱手朝着乔琰施了一礼说道:“乐平县留出的并非三千户籍的额度,得再少一户。”
他这话一处,乔琰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缕惊喜之色。
三千少一户!
这少的是哪一户,好像没有第二个答案。
此前戏志才虽然替她出了那算计三郡太守之策,也默认了在随后替她一道商定送往洛阳的那封奏表之中该当以何种方式表述,但他从头到尾只说了献策,而并未说过会在此地留下。
但此刻他所说的这句入籍乐平,无疑要比他愿意在此地任职,还要表现出了明确的归属感。
固然这种入籍并不代表着,往后他在与人问好的时候就要对自己自称为是什么乐平戏志才,而他能做出这种决断也和他孑然一身、并无多少乡党牵连有一定的关系。
但这一决定中的潜台词,正是——
他相当看好乔琰的表现,故而愿意对她下注。
哪怕此后依然有离开的可能,但起码在现在,他是将自己跟乐平绑定在一起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的。
这不是一个有眼界有才学的谋士会轻易做出的决断。
乍看起来,这份骤然而出的果敢,和他平日里这酌酒自乐,闲适散漫的样子颇有几分不同。
但这一点要乔琰看来,其中并没有什么冲突之处。
对任何一个谋士来说,在处事上犹豫过多,都是一个格外致命的问题。
乔琰生怕戏志才后悔,当即回道:“先生若肯留下,实是乔琰之幸,也是乐平之幸。”
“如此说来,不知道戏某的工钱几何?”
既决定已做下,戏志才便也露出了几分懒散之色,语调里也像是带着几分调侃,“我见乔侯喜欢以律法说事,律法中可有提及我这种好酒之人该当如何给工钱的?”
既他不在正儿八经说话,乔琰也乐得以闲谈的口吻回道:“律云,平贾一月,得钱二千,平贾之手艺人大多也就会一门本事而已,但先生可出谋,可酿酒,合该按照两份工钱来算,不若就按一月四千钱如何?”
何谓平贾,也便是由政府征调的标准线上的手艺人。
戏志才算了算如今的粮价,倘若按照乔琰所说,他的这工钱标准,再加上乐平包吃住的诸多福利制度,与六百石的价格正好相仿。
也就是只比程立的待遇稍低些而已。
按照投效到她麾下的时间和做出的贡献,这种安排显然是很合理的。
但她并不是以一种正儿八经的方式说出来,而是当真来了句“律云”,怎么听都有种神奇的幽默感。
若在事业上,戏志才自然欣赏乔琰对乐平细致入微的态度,甚至这种细致近乎于严谨的状态,在她搭建的模型之中反映得淋漓尽致。
可若出于一个谋士对主公的评判,她这种开得起玩笑的做派却显然要更合乎于他的胃口。
或许他的这个决定着实不错。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乔琰说道:“不过恕我直言,那平贾标准多为壮丁,以先生如今的身板只怕还差了些。”
“……”
“琰做不出克扣工钱之事,只能于闲暇时候监督先生的饮酒饮食了。”乔琰慢条斯理地说道,眼看着面前戏志才的表情陷入了僵硬。“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意……意下如何?
戏志才忍不住开始思考,他如果说他想撤回先前的决定还来得及吗?
或者——
他拉个能分担一下注意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