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戏志才的判断和给她的叙述指导中神来一笔的光武除贼之法,难保让这三郡太守找到从中钻空子的机会,极有可能并不能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
他说自己此法是个奇策诚然是个事实。
戏志才本不那么讲究礼数,现在也颇有些闲情逸致地翻了翻这些乐平县民到底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其中居功,毕竟能让这些县民送来野菜山货酬谢,可并不只是因为乔琰手中多出了这一笔粮食。
这其中顶多有些推动作用而已,归根到底还是她自抵达乐平此地到如今,行事之中的桩桩件件都全无错处。
他这表现,更像是个颍川人想看看这晋中地方的赠礼中能拿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然而他早前已先往云中山一游,又在那晋阳城中小住了几日,显然也难见什么尤为新奇的东西。
他便转头问道:“以乔侯看来,如今既有人力和食粮在手,在山岭之上打算种植何物?”
“看来先生是又有奇策要教我?”乔琰回问道。
“这民事种植之事,自该当因地制宜,又哪里是能走什么奇策的。”戏志才笑道,“不过是……嘶!”
戏志才突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他在回乔琰话的时候手还漫不经心地搭在那堆垒起来的山货上,正摸索到个棍子便伸手握住意欲当个斜靠的支撑,哪知道这不是个木棍,而是薯蓣!
他收手回来一看,不出意外地看到手上红了一片。
薯蓣此物算来也不是个太过罕见的玩意,颍川便有些野生的,但到这太行山脉中因品类的不同,便长成了这么个长条的样子,也就是昔日卫桓公敬献给周天子的怀山药。
而怀山药,正是属于山药之中的一种。
这现如今还该当叫做薯蓣的山药,着实是跟戏志才有点犯冲,他此前在颍川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对此物有些过敏,旁人摸了这薯蓣皮,顶多就是觉得有些手痒而已,他却是起红疹还红肿。
“去取些醋来。”乔琰连忙吩咐下去,当即就有腿脚够快的县吏将醋给送了下来。
戏志才将其接了过去,听乔琰这么说,将信将疑地将醋涂抹在了手上,果然觉得好受了不少。
“请乔侯见谅,这薯蓣当真是……”当真是他戏志才的克星。
可他话还未曾说完,便已先被乔琰给打断了,“此物当真是个救星!”
他一回头就见乔琰将那支薯蓣从山货堆里抽了出来。
在她看向这薯蓣的目光中,这灼灼神态里并不难看到其中的满意之色。
也或许比起满意,说这态度是惊喜要更加合适。
她又随即问道:“以先生看来,我若是在山地丘陵之间种植薯蓣如何?”
在如今的这个时间,薯蓣还未曾从野生的状态转向人工种植,大约是切段栽培的方法还不曾扩展到这种从外表上看来丑陋的东西。
可《神农本草经》中就已经记载了此物有益气力,补中,长肌肉的效用记载,张仲景后来在《金匮要略》中也写道,“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薯蓣丸主之”,在汉末大疫横行的时候,这无疑是一剂潜移默化增强抵抗力的良药。
太行山脉作为薯蓣的一片重要原产地,也无疑有着种植此物天然合适的地理条件。
但这并不是乔琰做出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
倘若她此前不曾看到此物,无法在第一时间想起来便也罢了,但真看到的时候她却陡然意识到,同为薯类食物,山药和红薯在刨除掉极端情况下的产量之外,若只论平均亩产的话,约莫都是三千斤!
固然出于水肥利用效率的考虑和多食的风险,此物的确不适合当做主食种植被大量推广,但在如今的时局之下,却未尝不可以种上两年。
也正是对这山地环境的合理利用。
何况薯蓣的培植,其实还麻烦在各个阶段所需的人手,可如今乔琰擒拿了这黑山贼在手,岂不是正好用这流程来打磨打磨他们的心性。
若非如此,她还真不敢贸然将他们收编。
决定了,就种薯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