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不想让梁仲宁抢功,就不可能尝试从他这里讨要粮食,否则难免让对方先有了个“送粮协战”的名头。
但他摆架子摆得痛快,他的部下却显然对此有些怨言。
在两方毗邻驻扎后不久双方就起了矛盾。
黄巾兵卒不易管制,要让他们做到跟大汉正规军一样,就算是在备战时间也不随意走动,显然是不那么容易的。
这一松散就出了问题。
梁仲宁这方的一位士卒在抵达的第三日晃到了波才部的地盘。
发现他踪迹的波才部士卒,若是直接将他擒了送回去便也罢了,偏偏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己方太有自信了,竟然想着邀请对方来欣赏这边大营的威风,然后就被对方从营垒到井灶,从圊溷到藩篱,全部批评了个遍。
这波才部的士卒越听越冒火,可对方这一番批评都言之有物,甚至拿出了己方营寨的布置策略来说事,又说是他们渠帅的指点,让他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被说了个哑口无言的波才部士卒并未留意到,这位误撞之人在说完这些话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离开对方的视线之后来到了一位高个儿文士的面前,汇报了自己今日的成果。
而这样的一幕并不只出现了一次。
等波才收到消息的时候,营中已经传出了些奇怪的传闻。
诸如半月前在军中一度出现端倪的痢疾,正是因为波才渠帅没有正确布置圊溷的经验。
比如说,他们近来吃不饱饭是因为在军中安置的井灶位置不妥,出现了瓜分不均的情况。
再比如说,他们其实早可以攻破长社的,只是因为守御营垒的藩篱建设不妥,需要巡夜的士卒数量大幅上升,白日里就难免精力不足。
波才额角跳了又跳,差点没提着刀就去找梁仲宁这厮算账。
然而还不等他找上门来,梁仲宁就已经先找到了他。
波才和他刚打了照面,便意识到,对方脸上带着的怒容绝非作伪。
“……”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劲。
可还来不及让他探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仲宁就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一顿连珠炮的斥责就朝着他喷了过来。
波才的部下一把扯开了这家伙,让他的语气被迫和缓了几分,才让波才勉强从这些话中拼凑出个情况来。
“你是说,你的手下失踪了?”
波才皱着眉头,只觉自己简直遭了无妄之灾,“你的手下失踪与我何干?”
梁仲宁沉着脸回道:“那么如果一道失踪的还有我此前分发出去的粮食,以及……这个装有粮食的布袋今日恰好从你方士卒的手里出现呢?你不要告诉我这是我的人当了逃兵,正好在逃离的时候被里的人发现了,干脆将自己手中的存粮交了出来,当做是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贿赂?”
“……梁帅不要这么急躁。”
波才对自己的部下有数,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到梁仲宁对他撒谎或者栽赃的必要,只觉此事还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做得出来的。
“咱们两个手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募集来的,你我心中都有数,若是疏于管理,出现了些铤而走险的人,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梁仲宁可不爱听这话,但波才紧跟着说的话显然也没有给他继续发挥下去的机会。
波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梁帅能一统兖州三方,已是个本事人无疑,我在这个时候有意得罪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此时合该以天公将军交托的任务为重,而不是为了三两士卒的生死而在这里兴师问罪,到时候只会让长社城里那些个汉军看了笑话。”
梁仲宁狐疑地看向他问道:“你没在与我说谎?”
这事的确也不是波才做的,他脸上自然一点不自然的表现都没有,梁仲宁盯了他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权且信了他的这番说辞。
但经过了他这么一闹,波才也忘记了他原本是想找梁仲宁的麻烦的。
那忘记了说出口的话是——
他自己爱读兵书就读吧,干什么还让手下的士卒跑到他的地盘上来科普,甚至可以说是踩了他一脚。
两方都对对方存有意见,这扎营在一处的双方就不可能少了摩擦。
这又一次尝试的攻城战就是在此时展开的。
“倘若光看攻城的强度,大概不会想到,昨日营盘中双方的矛盾出现了十七次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