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后,梁仲宁方才凑到了乔琰的身边,小心地问道:“先生真要为了一时之气再次出手?”
乔琰暂时不走,对他来说自然是个好事。
只是听闻读书人大多心气极高,若是因为卜己这蠢汉的挑衅,先生一怒之下失算,岂不是有些不妙。
但他只听到乔琰在收回了目光后回道:“劳驾渠帅借我五百人,明日日落之前,我带战果回来。”
“……真要去?”
乔琰目光一凛:“去!为何不去?此人辱我,便是小瞧我高密郑师门下,我若不拿出个战绩来,岂不给郑师蒙羞?”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起伏失控,她又缓和下来了几分语气说道:“渠帅便不必去了,分我些人手足矣。”
她盘算着等此间事了,多少还是得往北海一行,去给她这扯虎皮唱戏的工具人郑玄正儿八经地道个歉,但也并不妨碍此时,她在继续用这种理由来撬动进程之时,完全没有任何扯谎的负罪感。
梁仲宁自然听不出这话中有假。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除了成全她,他也着实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可说。
可乔琰的表现完全不像是被迫出击。
她领着人一出濮阳城,便径取高氏坞堡,行动中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正是她从田洮处得知过信息,甚至手握了一部分地图的高氏坞堡。
这是一场绝不可能失手的交战。
卜己试图重现梁仲宁的战果,对着这等大型坞堡出手过,以失败告终,高氏活动在外的眼线早将这消息传了过来。
这无疑是让他们觉得,黄巾军的战力也不过如此。
至于田氏坞堡何以告破,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没本事。
而偏偏他们守备刚稍有懈怠,就对上了乔琰这个对手。
她手握的也何止是知己知彼这样的优势,还有典韦这样一个膂力惊人的助手。
在他们离开濮阳城之前,她还特意让典韦以及带出来的五百兵将吃了个饱饭,又带上了足够的干粮。
这无疑是让他们的精神面貌又有了几分改善。
于是等卜己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准备出营寨走动之时,便看到了乔琰领着那一众人拖着数十辆载有粮食的车架,朝着濮阳城进发。
这显然并非是自城中偷运出来撑场面的粮食。
在粮车之后捆缚着绳索、被迫徒步而行之人,身上一度参与交战的痕迹还很新鲜,分明就是刚败不久。
那也是些足够陌生的面容。
乔琰则端坐于车上,依然是典韦守御在前,让卜己不敢擅动的架势。
她那更让人不能直接抢粮而去的倚仗,正是已然闻讯出城迎接的梁仲宁,和他身后随行的兵卒。
在这两方拱卫下,卜己只觉对方脸上的笑容异常刺眼。
他面颊上的肌肉颤抖了一瞬,开口之时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其中的不甘不愿,“先生好本事,不知此番收益几何?”
乔琰客套地回道:“自然是不若上次多的,区区四十万斛罢了,甚至不是折粟米,只是寻常粟米而已。”
“……”
但凡卜己知道凡尔赛这个词,就该把它扣到乔琰的头上去了。
他好生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骂街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那么我就静候这庆功宴了。”
乔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
这四十万斛四字一出,看向她的何止是卜己一人,还有他这大营之中节衣缩食的兵卒。
当然这些兵卒也并不只是在看她而已,更是在看这一串载重不少的车架,在眼中露出了觊觎之色。
她有意往此地一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将这些反应看在眼里,乔琰心中暗忖了句“不出所料”后,开口回道:“渠帅说庆功宴的话,就未免有些小瞧我的肚量了。梁帅先前自田氏坞堡所得,已够部从吃用两年,这多出来的部分,若是还尽数占为己有,岂不成了自私自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