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除诅咒,对你来说不一定非要凭借咒力或者术式。”男人的声音隔着引擎的轻震传来。“算是能教你的最后一次了,之后的路全看你怎么走。”
……
孔时雨开着车,一面不忘补充今晚对茉莉妹妹来说会有不少惊喜,要我做好心理准备之类的话。我当时怔怔地听着,都不知道两人后来聊了些什么,耳边只剩下那句“在我离开禅院之前”久久回荡不停。
——所以直哉没有猜错,甚尔果然打算脱离禅院家了!
他不是随口说说,这分明是一走了之、不会再回来的决绝态度。无论先前禅院家对甚尔意味什么、意味多少,以后都不再重要。禅院甚尔有了重视到足以推动作出决定的“东西”,他已经把这里彻底放下了!
——在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情况下!
在跟着俩成年人下车,发觉不知何时竟抵达产科医院后,这种荒诞的延迟感逐渐攀到顶峰。我几乎是傻不愣登地被孔时雨牵入电梯间,步入走廊,路过各个明亮洁净的待产室。
期间孔时雨打量我的脸色,关心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困了,他说我们要去甚尔妻子的单人病房看望她。我胡乱的点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周围,不敢有片刻错过。
禅院甚尔实在太谦虚了。他在提起我是禅院家莽撞aka勇气方面的第一人时,估计完全没考虑到自己。
区区打个直哉的屁股算得了什么。这种全程没和家里长辈说过一个字、就独立完成恋爱结婚备孕怀孕全过程的壮举,才是狠人、不是,狼人该干的事。什么叫惊喜,这他妈才叫惊喜,真的,绝了。
医院这个地方,几乎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有的永远都是在争分夺秒,和死神赛跑。即使临近三点,也能看到医生护士匆匆的身影。这不是重点,那些大着肚子艰难行走的孕妇,才是最令我害怕的存在。
等反应过来,我已经紧紧地揪住甚尔的衣袖,控制不住一脸的惊恐。
“她为什么不躺在床上休息?”
我低低地尖叫,刚刚擦身而过的待产孕妇,女人肚子已经大到我都肚皮发痛,好像一个喷嚏就能把小孩生出来的地步。“为什么?为什么?!”
更离奇的是,甚尔看了一眼居然知道答案。“因为还不到时候。”
“那一位呢?那一位快生出来了吧?”
“不会,还要再等半天左右。”
“那她呢?!”正巧又看到一位打着吊针蹒跚到护士站咨询的孕妇。她的忍痛能力也到了令人肃然起敬的地步。“好可怕,脸上全是汗了……”
“……”
甚尔加快步伐,“……很快就到了。”
男人一心朝着单人病房的方向前进,我也只能紧攥着他的衣袖,一边被后方鸡妈妈似的孔时雨推着催促,连跑带逃地离开了我完全不了解的另一个世界。
直到走至拐角,我才听见护士充满歉意的回答,不好意思,您的阵痛才刚刚开始,之后请等待至少十二小时。那位倒霉孕妇顿时崩溃,扶着腰的同时原地大哭。
她哭得并不突兀,因为在听力超好的我的耳边,已经积攒了高高低低的哭喊好痛。这些哭声组成一曲超现实的命运乐章,每个母亲都在为了新生命的诞生谱曲,只不过连成的音符是好似无尽的折磨与忍受。
孔时雨还在那里感叹。“这些妈妈可真坚强。”
是吗?我瞪他瞪到两眼充血。为什么我觉得是人间地狱?这些准妈妈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明明都在疯狂哭泣啊?
我们最终站定在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门前。那些哭声和说话声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十分安静。可是又太安静了,似乎缺少些活力。
隔着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设施一尘不染,床头柜上还摆着鲜花。躺在病床上的黑发女性格外单薄。她的口鼻上还盖着氧气罩,身侧的机器发出轻微的哔音,不知是睡还是醒。
甚尔肃穆着脸,他深吸一口气,给了我们一个稍等的手势后便推门而入。
我没有跟进去,即使再好奇甚尔的恋爱对象和他们的故事,只是瞧着那高高挺起的肚子和瘦弱到快埋进被子里的身体,我也本能地不敢靠近。
生命的火焰在摇摇欲坠,太微弱了。
可就算如此,那只握住甚尔的手看起来纤细充满力量。成为母亲一定是对她而言很辛苦的事,她却甘之如饴,因为孕育新生命本身就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