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时候,邵云娇就觉得府里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了,她只当是因为临近过年,府里事情多,再加上哥哥去了京城今年不在家过年的缘故,直到祖母渐渐不再见自己,或者就算是见了,也没有以前那么亲昵,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这样的不对劲,她甚至还挽着祖母的胳膊,撒娇地问过,祖母是不是不喜欢她了,若是以往祖母定然笑着点她的脑袋,说她这么大了还这么淘气,可那天祖母没回答,只是很复杂地看着她。
她困惑了好些日子,因着府里其他事情一切照旧,吃穿用度也都和往日一样,她也没有想多,便想着是不是祖母年纪大了,挂念着去京城的哥哥,或者身子没好利索,所以精神没以前那么好了。
但渐渐的,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直到某日她实在不放心祖母的情况,就去找小叔,那日哥哥让人回来送信,她挺开心的,想着问问小叔哥哥写信说了什么,等会儿她就去告诉祖母,说不定祖母心情就会好了,然后她就不小心听到小叔跟心腹说,哥哥在京城碰到了一个长得像她母亲的女孩子,很有可能她才是侯府千金。
当时她很懵。
站在廊下,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小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很可能那个女孩子是真的?
如果那个女孩子是真的,那她是什么?
她想不通,但却在书房门打开时,就本能地赶紧跑了,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日,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不是父亲母亲的女儿,她是假的,祖母以前估计是不知道的,现在定是知道了,于是对她的态度也变了。
这个认知,于她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从她记事起,她就是侯府千金,父母战死边疆,但祖母和小叔婶婶都很疼她,很宠她,就连堂哥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是个假的。她以后该怎么办?
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里,没敢跟任何人说起,每日心惶惶,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每日还是会去给祖母请安,祖母也并非全然不理她,就是那种疏离她是能察觉到的,慢慢的,她越来越不安。
祖母还一度要回京,府里没多少人知道祖母为什么执意要回家,可她知道。
小叔答应祖母,等过了寒冬,就举家归京,还上了折子,从那之后,她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精神也越来越差,就好像有一把刀,一直悬在自己脖子上。
打从她知道自己是假的侯府千金后,她就没有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不敢再同小叔婶婶撒娇,不敢同祖母闹小脾气,甚至说话,她都开始小心翼翼。
回京的路上,离京城越近,脖子上的那把刀就落下一分,她都要压抑地喘不上起来,可她还是不敢说不敢问。
连很快就要见到哥哥了,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她不知道,哥哥还会不会认她。
到了京城后,她被送去休息,哥哥还像以往一样,还拍了她的脑袋,她当时好想哭,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强颜欢笑。
回京当晚,她终于知道了被她占了身份的女孩子的名字:尹娇娇。
因为她有个惊才绝艳的未婚夫,满府里都在说今年的那个会员,年纪如何小,模样如何好,才情如何惊艳,顺便也就都提了一嘴尹娇娇。
她也知道了,尹娇娇的身份,京城备受推崇的木香坊的老板娘,也是个很惊艳的人。
她什么都没说,一直等,等着谁来告诉她,她是假的,她不能再留在侯府了,她等啊等啊,等了好些天,也没等到谁来告诉她。
这几日,尹娇娇日日都上门,她都知道的,她非常想见一见这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每次她来府上,虽没人说她不能见,可到底也没人来请她。
今儿她听说,尹娇娇又来了,她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自己跑出来了。
跑出来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并没有别的想法,她没想要怎么样,她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如何惊艳。
她其实不是个爱哭的人,打小她就不怎么爱哭,可跑到前厅的这一路上,不知怎的,她眼睛特别酸,可她都忍住了。
她如愿见到了这位真千金。
哥哥走在她身旁,笑得好开心,一直在哄着她说话,她虽不怎么笑,也不怎么开口,衣着首饰也都很普通,可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
确实是个很惊艳的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真相后自卑在作祟,都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觉得,她比不过她。
在她抬头朝她看过来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了。
甚至哥哥喊她,都让她自惭形秽。
飞快地穿过回廊,邵云娇后悔了,她不该过来。
尹娇娇看着只瞧了她一眼,就转身跑掉的邵云娇,有片刻的茫然。
邵青霖哪里想到邵云娇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想到,她只出现了一下,就转身跑了。
“走罢,”尹娇娇对邵青霖道:“今儿出来的时候蓉儿和莛儿都让我早些回去,这些天太忙了,都没太顾上他们。”
知道她是善解人意,岔开话题,不提刚刚的事,可邵青霖就是觉得很难受,他想了想道:“因为刚到京城,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处理,等……”
“我知道,”尹娇娇打断他的话,冲他笑笑:“我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快走罢,回去晚了,那俩该耍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