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德的身形微微颤抖,他用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公主殿下,有一个瞬间基诺想要警戒怕他会伤害她,有一个瞬间基诺又觉得这个男人只是想没用的自己哭一哭而已。
在这不敢置信的控诉的眼神中,公主也总算从那个‘哎,我答复的不错嘛!’的自我感觉中挣脱出来,她侧坐在皇帝陛下的膝盖上,正对着罗伊德的脸上带着困惑的微笑。‘我说错了什么吗?’如果这个时候公主殿下开口,一定会是这种话。
您说错的太多了。基诺沉重的想。
而旁边,皇帝陛下总算决定终止这场闹剧,无论在公主殿下的面前罗伊德伯爵显得多么可怜——哪个以科学的桂冠为目标的学者在她面前不会显得可怜?他都还是帝国研究部中最耀眼的那颗明星。对于帝国来说罗伊德是必要的,更何况就算刨除这些考虑,单纯作为一个人来说,他也太惨了一些。
皇帝陛下的解决方式是轻轻的牵起了公主殿下的手。
这样子就够了,公主一下子就没有功夫在意其他的那些事情,从基诺的角度看到她一下子低下头去,脸颊通红,她只从白大褂的袖口里面伸出半截手指,然后被皇帝陛下的白手套轻轻握着。
公主试探性的施加了一下力道,就像是要踩到河中礁石上的人得试探一下礁石稳不稳定一样,她微微用力,皇帝陛下没有松开,她于是放了心,把手更加从白大褂袖口里面滑出来,送到了他的掌心。
虽然没有十指相扣,两人的肌肤之间还隔着一层手套,不过基诺觉得这是十分美好的方式。
和他同龄的公主微微抬起脸,带着水雾的黑眼睛瞥了一眼基诺。
珀尔修斯看到捆绑在礁石上的安多洛美达的时候,都不一定有她这么楚楚可怜。
‘我很开心’,她悄悄用眼神对他说。
基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充满勇气的微笑。
罪魁祸首已经安静下来,皇帝陛下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当然,公主有的时候会像猫一样一时兴起的用脸颊蹭蹭他的衣服),他温和的看着罗伊德伯爵,“继续说下去吧,有些地方我很感兴趣。”
“原理的事情我只听了个大概。”明明全世界最精通原理的人就坐在他的怀中,皇帝陛下却没有询问的意思,也的确,就算问太阳‘你是怎么发光的?’太阳也会不知所措吧。
那些原理对于基诺来说是高深的,而对于公主来说,或许就像是人生来就知道的常识一样。自然而然的,要特意说明反而做不到。
“那些事情由你来负责就可以了,你没有让我失望过。”皇帝陛下说,这种气量也就是他能够折服人的地方,“只是,我对于这个计划的实施方案有些”
“哦,这个。”罗伊德露出了明显的散漫的,提不起劲的表情,看来刚刚公主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真的很大,“那个是妮娜负责的东西。”
“”
基诺看见公主微微抬起了脸。
但因为罗伊德在得到‘你努力了’这个评价后,就像是躲开什么危险物品一样,完全不让视线触及到公主殿下,所以他没有发现这件事,只是继续说下去,“实际上,这个计划与其说是我和妮娜的共同作品,倒不如说是由我来帮她讲出来而已。妮娜脑子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她要是早点从那个白痴高中里面毕业直接过来研究部,她早就拿了帝国金奖章了陛下如果想要知道的话,就让她自己来说吧。”
说着,罗伊德把视线向下投去,招了招手。
说真的他是不是太随便了?
台下的官员们都发出微微的骚动声,有一侧骚动的最为厉害,从阶梯上可以看见几十个发际线堪忧的脑袋攒动着,中间露出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那条缝里面挤出来。
她几乎是被推到中间的地毯上的,跌撞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站直身体,少女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做报告的女学生。尽管竭力装作云淡风轻,她的口红却在紧张中有点被抿掉了。
那正是刚刚一直都在盯着公主的墨绿发少女。
少女向着王座上走来,她身形僵硬得让基诺担心会随时摔上一跤,而当她好好地上了台阶,来到皇帝陛下面前行礼,一直到直起身子也没有摔跤的时候,他为她松了口气。
“那、那个,您好!”
她的开场白像极了演讲比赛上的女学生,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嘲笑声,妮娜的身形一僵,看来不是因为那些嘲笑本身,而是因为这嘲笑提醒了她自己的糟糕。
基诺看见她迅速的瞥了公主一眼。那一眼感情丰富,像是一个犯了错本能的看向母亲的小孩。既希望她解救自己,又不希望她看见自己难堪。
对于妮娜这种拘谨的举止,罗伊德伯爵显然非常习惯,他带着笑容就想要安抚,皇帝陛下也有着包容怪人的心胸,脸上已经带了‘这没有关系’的让人放心的温和表情。
可是在两个人开口之前,在下面的‘那女孩怎么回事?’‘不上台面’‘听说是平民家的女儿’‘就算用得着她的技术,也不应该给她觐见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的殊荣啊?随便给点赏赐就好了’的喧闹声中,公主完全抬起了头。
她从皇帝陛下的怀里跳下来,一只手拿出腰间的玩具枪——在进入议事厅前要经过极其严厉的搜身来防止携带武器,但公主当然是例外。高高举起。
她的手臂在身前扫了一圈,玩具枪的蓝光也扫了一圈,大厅墙壁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永远修不好的缝隙,在这一圈里,有些官员是帽子,有些官员是头发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