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嘿嘿一笑,主要是他对康熙有信心,前期那么多准备都做了,最后这一哆嗦还能不成吗?康熙又不是那种会被臣子辖制的皇帝!
再者他觉得现在这情况没什么不好,朝臣不乐意有什么要紧?他本来也不觉得这些人合适去西洋!
且不说他们老胳膊老腿能不能受得了海上动辄几个月的奔波,单只看他们对西洋的态度就未必能完成使命。此次出使是去学习西洋长处的,若是使臣时时带着□□上国的优越感,那必然难以沉下心好好办事。
相较之下倒是身体更强壮、思想更活跃开放的年轻人比较合适。
如今争执便争执吧,想来很快便会有有志于此的年轻人按捺不住要跳出来了。
胤祚想得不错,的确很快有人跳出来主动请缨,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是纳兰性德。
为什么啊?
纳兰性德固然年轻,但他出身名门,自小接受正统文化熏陶,是正经的文化人!只听说他诗词写得好,从没听说过对西方文化感兴趣啊!
胤祚想到他前几天给纳兰性德讲的那些故事心里一跳,连忙跑去找纳兰性德劝道:“你别听我瞎扯啊,航海没那么好玩的!”
胤祚生怕纳兰性德是听了他的忽悠才想出使西洋的,到时候发现和想象中不同,岂不是平白耽误人?
纳兰性德却微微一笑:“那您所说的先进技术、优秀人才、优良作物可是真的?”
“那倒不假。”胤祚在这方面倒是没胡说。
“那就是了,”纳兰性德笑道,“奴才本就打算出使西洋,不全是为了您的故事才做得决定。奴才知道您讲的是故事,也知道出海有危险困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您不用担心。”
胤祚诧异地看着性德,想到他先是莫名其妙去替五城兵马司守卫皇庄,回来时瞧着就不大高兴,如今又飞快接了这个差事,心里升起一个猜测:“你不想待在京城?”
纳兰性德沉默不语。
这就是默认了,胤祚心里转过各种猜测,什么为情所困远离伤心地之类的。
不是说纳兰性德与亡妻感情极深吗?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可真是情思婉转!虽说听说他后来另看上了一个女子,可是始终也没见他再娶,想来也有不少苦楚。
胤祚飞快脑补了一整出悲情故事,纳兰性德只见他表情越来越诡异,默了片刻还是打断道:“贝勒爷在想什么?”
“没什么,”胤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劝不动你,既然如此便好好做准备吧,大海波澜壮阔,希望你能真的爱上它。”
纳兰性德含笑点头。
这天晚上回府,纳兰性德不出意外在门口见到纳兰明珠派来等他的小厮。
他随小厮到了书房,推开门便有一茶杯迎面飞来,纳兰性德闪身躲开,茶杯重重砸到地上碎成无数片。
明珠厉声斥道:“你这逆子还不跪下!”
性德一撩袍子跪下,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睛也直直看着明珠。
明珠黑着脸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请旨?”
“反正您不会同意,商不商量都一样。”性德淡淡道。
“因为知道我不同意,所以你就自作主张?”纳兰明珠气道,“你知道出海有多危险吗?为什么别人都不去就你去,难道世上你最聪明?”
性德看着他微微一笑:“我这几个月身子又开始不好了,出去或许能活,不出去一定会死,我别无选择。”
纳兰明珠失声道:“怎会如此不是好了吗?”
性德一叹不说话了。
他做为长子被教养多年,对家族有着难以磨灭的责任心,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叶赫那拉氏走上绝路,故而哪怕百般劝自己放宽心,也始终无法真正释怀,身子自然好不起来。
这次去守卫皇庄,他本只想暂时逃离这窒息的环境,没想到竟真的好了一些。他无法久居皇庄,但可以随船队出去几年,一则眼不见心不烦,或许还能多活几年,二则若果真做出一番事业,说不得可以给家族留一条后路。
他知道明珠不会同意,但还是这么做了。他们父子理念不合,实在不必勉强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