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太空广告五彩缤纷，不断播放着各种各样的特效。长芳区西北角，低矮的丘陵起伏，滋生出蓬勃的草木。茂密的绿植间隙里，时不时有大楼拔地而起。其中一座高楼，跟其他建筑之间有着明显的距离，独自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它总高约有五六十层，外观还挂着残破的脚手架，以及一些废旧吊车之类，显然是一座烂尾楼。围挡在大楼四周的挡板，早就名存实亡，处处都是破口。这座烂尾楼，就是“皇嘉会所”，四十几年前，滨海市首富投资百亿，准备打造一个顶奢娱乐场所，为此专门请了国际一线设计师设计，开工时通稿满天飞，所有人都以为数年后，滨海市会多出一个新的地标。但没想到，开工没几年，就遇见了“数字雨”，世界局势大变，首富破产，“皇嘉会所”在数次融资失败后，宣告烂尾。起初的时候，还经常有主播之类前来拍摄、探险，但类似遭遇的建筑数不胜数，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皇嘉会所”地处的偏僻，渐渐的，它消亡在绝大部分人的记忆中，独自在这山坳里承受腐蚀与遗忘。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非常轻松的开进大楼。没有安装门窗以及任何装修、家什的室内很宽敞，汽车的引擎声引起阵阵回音。车灯照出前方的景象，一排排承重柱沉默的矗立着，柱子之间是大片大片的空地，一直延伸到车灯照不出的远方。视野内，周围除了灰尘、泥沙以及一些建筑垃圾外，整个大楼都已经被植物悄无声息的侵蚀着，天花板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藤蔓，钢筋水泥的缝隙中冒出一丛丛草叶，暗影里有苔藓斑驳的生长。科技的发达，与自然的伟力，在这一刻交织纠缠，既矛盾又融合。车辆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停下，主副驾驶门同时打开，周震跟谢琼宁从车上走了下来。谢琼宁环视了一圈四周，很快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夜光标记，指向深处。她示意周震跟上。两人沿着标记走了一段路之前，前面出现了一道电子门。谢琼宁取出一封邀请函，在门前的感应器前晃了晃，门立刻打开。他们走进去后，电子门马上关闭。门后是一个毛坯的小厅，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只手提式的手电筒，这种老式手电筒像路灯一样，朝这座烂尾楼地下室的更深处蜿蜒，吸引了不少飞虫盘旋追逐。昏暗的光线照出地上的两套陈旧的玩偶服，一套是鸭子，一套是猎豹。这种玩偶服是全包裹式的，人在里面，连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看不出来。谢琼宁随手拿起那套猎豹的玩偶服，解释道：“这些都是一次性的道具服。”“过来参加交易的人，有很多身份敏感，不能被人看到。”“所以，组织者会给所有过来参加交易的人，安排不同的入口。”“每个入口处，会提前准备好这种道具服。”“它是将商家用来招揽生意的玩偶服进行了一定的改装，里面有变声器，会随机生成音色，换上之后，其他人很难认出身份。还有自毁系统，脱下之后10分钟左右，会自动将其销毁，避免留下生物信息。”“当然，组织者自己也是一样。”说着，谢琼宁检查了一番道具服，确定没什么问题，很快就把这套玩偶服穿了起来。这套猎豹的玩偶服非常厚重，即便是穿在了原来衣服的外面，也显得极为宽松。谢琼宁再把头套跟手套戴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本来的样子。周震点了点头，拿起剩下的那套鸭子玩偶服，也穿到了身上。做完一切准备，谢琼宁跟着“路灯”的指示，朝前走去，周震紧随其后。踏、踏、踏……单调的脚步声，在昏暗的空间里不断回荡，时不时的，激起一阵灰尘，反复飞扬。这座大厦建造之初打算经营成长芳区顶级会所，规划非常周到，即使中途烂尾，也格外广阔，有点像大型溶洞。两人跟着“路灯”转了好几个弯，中间下了一段楼梯，又继续在这座迷宫般的建筑里行进，已经不太分得清方向，只能隐约感觉到，是在往建筑的中心位置走去。走着走着，周震忽然问道：“这地方，外表看起来废弃了很久，这些手电筒，还有刚才的电子门，似乎是私人现场安装上去的。”“以前的交易地点，也都是这样的地方？”谢琼宁说道：“每次交易的地点都不一样，上次交易我没有去，具体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这位组织者，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提出各种要求。”“比如说，更换交易地点。”“或者像这次一样，更改交易时间……”“另外，有个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这位组织者完成过交易的一部分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总会发生各种意外，死亡率很高……”意外？死亡？周震皱了皱眉，正想问的更细一点，前方豁然开朗，一个个手提式的手电筒，照出了一个非常宽阔的大厅！这座大厅应该位于动线的交汇处，除了他们走出来的这条走廊，它还连接着其他十几个类似的走廊。而这些走廊的内部，似乎还有更多的岔路。手电筒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在这座毛坯大厅里，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绝大部分，仍旧隐匿在黑暗里。在一根承重柱的下面，扔着一只老式的圆钟，时针分针显示出现在的时间，正是22:55。此刻，圆钟不远处，已经站着十几名穿着玩偶服的身影，有大灰狼、金丝猴、孔雀、白猿、哈士奇、起司猫、大白鹅……所有的身影都非常安静，偶尔有人抬手驱逐一下飞到跟前的飞蛾，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周震与谢琼宁立刻停止说话，二人走到人群不远处站着，同样没有跟其他人打招呼的意思。周震暗暗观察着先到的这些人，他们基本上都是两两一组，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共分成九组，算上他跟谢琼宁，十组人，十张邀请函，还有五张邀请函的人没有到场。除此之外，交易会的组织者，也还没有现身……微微沉吟，周震继续默默等待。没多久，就有两批穿着玩偶服的人，从相对的两条走廊里走了出来。又过了片刻，前后脚进来了两组人。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分针指向22:59的时候，最后一张邀请函的两人，也赶了过来。十五张邀请函的人，已经全部到齐。所有人都沉默的等待着，没有任何交流。终于，时间到达23:00，一名穿着青蛙玩偶服的身影，从其中一条走廊中走了进来。这道身影手里提着一只木箱，走到人群前面，站住脚，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各位，老规矩，开始吧！”说着，他将木箱放下，打开，里面是各种数学课本、数学练习册、数学试卷、数学书籍……“青蛙”把所有的数学教材，全部从箱子里取出来，像摆摊一样，按照分类，在自己面前的空地上，一共摆了三个摊位。看到这些数学教材，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周震也跟着人群上前，快速接近“青蛙”。“青蛙”嗓音沙哑的说道：“本次交易时间仍旧是3分钟，付款时间2分钟。”“现在周围的灯光是黄色，3分钟之后，会变成蓝色，到时候，抓紧时间交钱。”“5分钟之后，灯光变成红色，交易立刻结束！”“这一批数学教材，是高一到高三的。”“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二十年前的高中教材，有很高的感染风险！”“当然，成为兼容者的可能，也会更高！”“这次的价格，要比以前高一点。”“高一的教材，一整套是100‘波达币’。”“高二是200‘波达币’，高三是300‘波达币’……”就在“青蛙”报价的时候，周震已经借着挑选教材的机会，一步步走到对方的身前不远处。这个位置，马上接近他可以出手的距离！但就在这个时候，“青蛙”忽然朝着一名穿着大白鹅玩偶服的买家走去，一把遮住对方已经翻了一半的一本数学课本：“规矩不懂么？”“这里的数学教材，只能买，不能看！”“不想买，可以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