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你是第一个弄坏伞的人。”
“伞铺送出去的伞,哪有说修就修的道理。”
折阳冷着脸,与李明德说话的语气很冷漠,一点都不留情面,仿佛李明德在他面前不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而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童。
其实也差不多,折阳九百来岁,别说是一个普通人了,就是布偶猫这样活了百来岁的,在他眼里也都是小孩儿一样的年纪。
李明德沉默着低头,整个人举着伞颤巍巍地站在大雨里,折阳全程都没打算让他进伞铺。
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纸张,想要递给折阳,又因为手没什么力气,伞歪了纸也掉了。
一沓白纸撒在地上,瞬间湿了大半。
他又弯腰去捡,捡起来抹了抹上面的湿泥,再次递给了折阳。
“肝癌晚期,我快死了。”李明德说道。
话落,他手里的黑伞到底是拿不住了,整把伞从手中脱落,翻转掉在地上,雨水噼里啪啦地砸进去,瞬间就积了一小洼水。
“小老板,我还不能死,求求你,再救我一次。”
折阳不接他递过来的纸,那一沓白纸就是李明德的病历单,跟月余前的一样,肝癌晚期。
自折阳替死之后,他本可以安享晚年,活到百岁,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折阳看都不看他的病历单,目光落到还在不断积攒雨水的黑伞上。
“人心要是变了,就像那把伞,雨水再怎么冲刷,也洗不干净了。”
外室和门口隔着一扇屏风,陶雨诗自来到伞铺一直和乐安睡在她在外室的小床上。
此时听到了动静,陶雨诗好奇地往外张望,乐安在疯狂打岔分散陶雨诗的注意力,就怕她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题再询问她,她要怎么解释?
结果陶雨诗也没说什么,只是嘟囔了几句:
“外面是谁呀?大晚上下这么大雨还来买伞吗?也是,下雨当然要买伞呀,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就是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呢。”
李明德听了折阳的话,老眼里满是羞愧,甚至还闪着泪光。
他直接在大雨里给折阳跪下,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声音不小。
折阳冷眼看着,没阻止也没打算扶。
他问:
“李明德,在我替你死了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做了什么?”
“还有,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明德低垂着头,被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本就身体孱弱活不了多久了,此时更是瑟瑟发抖。
“是……是一个人,穿了一身黑衣服,打着伞还戴着口罩,我没看见脸,他说只有遗荫巷伞铺,能救我的命。”
“我已经是晚期了,药石无医,当时虽然不怎么信,可还是找了过来……”
他将找到折阳这件事回答了,却避开了折阳的另一个问题。
折阳刚要再说话,余光看到一缕黑雾飘过去,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黑雾,捏在手里捏了捏,黑雾瞬间就成了软趴趴的一团。
荆悬从李明德出现就站在折阳身后,背后灵似的,双眼泛着红,死死盯着李明德,他虽然大脑混沌,可他似乎知道折阳会突然断气与眼前的人有很大的关联。
刚才若不是折阳抓住了那缕黑雾,说不准荆悬想要做什么,杀了李明德也说不定。
“李明德,你要是不肯说,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
话落,伞铺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李明德兀自在大雨里又跪了一会儿,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沉重,根本没有力气。
这时候隔壁的古玩店突然打开了门,蒋暮一脸惊讶地从里面走出来,捡起地上的伞,扶起了李明德,想领他进自己的古玩店。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呢?大晚上的跪在雨里?怎么能这么不心疼自己的身体?要是你家小辈知道了,肯定要心疼的!”
“快来我这里暖和暖和再走!我给您找身干净衣服!”
李明德本不想去蒋暮的古玩店,听了蒋暮的话,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他,他就这么沉默着在蒋暮的搀扶下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