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阳没有追问关于乐安的大名和小名问题,他只是问道:
“你觉得你的遗愿已经完成了吗?”
乐安握紧怀里的油纸伞,低下了头,许久才轻轻摇了摇。
“没有,我……我不确定。”
“你不用急着离开,这种事着急也没用。”折阳转身没再看乐安,他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荆悬。
荆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雾,在折阳看过来时,黑雾下意识地凝聚成几缕,探出来蹭了蹭折阳的脸颊,不知是安抚还是单纯性的想要触碰一下折阳。
乐安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窝回了自己的小床。
在小床旁边放着空荡荡的猫窝,布偶猫走后,这间伞铺变得安静了许多。
第二天,乐安被手机铃声惊醒。
温星一大早给乐安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她说,邀请她去他家里玩。
乐安本想拒绝,停顿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好像能猜到温星想要说什么,她知道她不应该去,可又觉得不去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公平。
凡事总要有个结尾,有个交代。
乐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被折阳叫住。
折阳拿出那把柳叶小刀,领着乐安坐在了镜子面前。
“你平日出门都打扮得很漂亮,今天怎么这么随意?来,我给你修修刘海。”
乐安愣住了,由着折阳拉着她坐在镜子前。
不撑着伞还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种事只有在伞铺里才会出现。
乐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曾经自己的模样。
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沉默又寡言,一点都不活泼,甚至不敢做自己,学习不是为了未来努力,更像是远离现实的一种逃避,把混乱的思绪沉进题海里总比胡思乱想要好受得多。
随着年纪越大,乐安也越不快乐,她甚至忘记了快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看着镜子里折阳细心地给自己修剪刘海,乐安嘴边一扁,委屈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了脸上。
她是个沉闷的人,好朋友也不过陶雨诗一个,陶雨诗活泼开朗,容忍着她的沉闷,容忍着她的无趣,可她却不敢把自己的事情过多地说给陶雨诗听。
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代表的都是不快乐和不开心。
现代人管这些叫做负能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分享这些事情成了罪大恶极的事,没人愿意听你说那些负能量。
乐安也不敢说,她怕唯一的好朋友离开她。
“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叫赵曦了?”
折阳指尖捻起乐安的一缕发丝,用小刀轻轻打薄修剪,眼帘微垂,神情专注,并没有过多的打量乐安的表情。
“知道,那张寻人启事,我也拿到了。”
乐安看着头发一点点地掉落,落在鼻尖上痒痒的,她皱了皱鼻子,谁知这一皱鼻子,眼泪也跟着一起流了下来。
“我家很穷,真的很穷,我从小到大都是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逢年过节没有新衣服、没有礼物,也没有压岁钱。”
“可我不在乎这些,我小时候去菜市场捡菜叶子回家,我妈妈会夸我懂事听话,捡空瓶子和纸箱子回家,我爸爸会夸我知道给家里分担压力,小时候我真的挺快乐的。”
“我不在乎有没有昂贵的玩具和漂亮衣服,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就很好了。”
“我一直想着,等我长大能赚钱了,我一定让家里过好日子。”
可是,她没有长大,再也不会长大了。
小时候她家里虽然很穷,但还算快乐,矛盾不是没有,还没有到不可解的地步,直到她越来越大,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好一些了,可还是比普通人家穷很多。
父母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她成了中间的那个出气筒,每天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