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窗外哼歌。
唱歌的人嗓音温柔,用着江南水乡小调的语气,歌词在她嘴里细细呢喃,化作的音符滴滴答答落在年稚的耳朵上。
微弱,却足以将年稚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风把雨丝揉碎了洒在地上,卷起阵凉意潜入室内。在大片大片的雾蒙蒙里,隐约站着一个人。
是妈妈。
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年稚扶着沙发站起来,从旁边找条厚毛毯给宋宁裹上,踩着地毯打开天台的门,走到花池边,和妈妈站在一起。
妈妈撑着伞,给年稚,还有面前的花挡着滚落的风雨。
清晨的空气清新湿润,年稚舒服地伸着拦腰,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久不见。”
她像个老朋友一样熟稔问好,仿佛两个人只是经历了一场暂时的分别。
妈妈没有回头,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向日葵,脸上逐渐泛起甜美的微笑,“最近还好吗?”
尽管知道妈妈看不见,年稚还是忍不住狠狠点头,她细数这些年来拿过的荣誉、取得的成就,慢慢讲给妈妈听。
“年年这么棒,但是年年为什么不开心?”
年稚一愣,哪怕是在梦里,她在母亲面前总是保持着笑容,她告诉妈妈她现在锦衣玉食,有钱有事业。可这些妈妈都没有问,她只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她鼻头微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胀,“妈妈,你认为我现在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吗?”
妈妈面前的那朵向日葵,在它的兄弟姐妹中开得最绚烂,金黄的花盘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时不时有辛勤的蜜蜂在上面跳舞。
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
就像年稚只能把爱意沉默在嘴里,不能放在心尖,更不能宣之于口。
妈妈拍了拍年稚的头,“年年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干什么就放手去干,妈妈永远支持你。我的年年,是世界上最值得爱的宝贝。”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几声清鸣的鸟啼划破碧空,一阵风吹起年稚的发丝,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妈妈和伞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朵娇艳的向日葵,和年稚安静对望。
自从接手瑞康,年稚每天都早出晚归,审核各个研究所和项目组送报上来的研究进展和商业价值。
刚上任时,不少人等着看年稚的笑话,在他们看来,年稚不过只是一个跋扈无脑的富家千金,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看不出任何优点。唱唱歌跳跳舞她可能在行,但是管理那么大的机构,对于她来说,估计比登天还难。
这些人没想到,年稚不仅带着整个医疗中心顺利度过了高层换血的阵痛期,还在半个月内,将它的商业价值提升了五个百分点。狠狠地打了那些等着笑掉大牙的人脸。
“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被放错位置的蒙尘珍珠。”
前两天财经报给年稚做了份专访,特意放在周一的头版头条,大概是为了讨好她这个“商界新秀”,主编昧着良心选了这么个夸张吸睛的标题。
年稚觉得可笑,这些人可真是看人下菜,她还记得三年前刚从藤校毕业,这家报纸同样给她做过一篇专访。把她塑造成不顾家族责任,一心追梦艺术的无脑豪门千金,大书特书了年稚作为年家唯一的继承人,玩物丧志,胸无点墨,违背叛逆的系列罪状。
这才仅仅过去了三年而已。
可惜,她这个“商业奇才”注定要让这些人失望了,表面上医疗中心是年稚一个人在运作,其实她只是年宏的傀儡。她的身后有一整个职业经理人组成的团队,这么大阵仗,哪里会让外界看到一点儿笑话。
钞能力,有时候比硬实力要好用很多。
梁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年稚正在给年宏的助理提交资料。她摆摆手让人出去,揉着疲惫的眉心接电话,“梁妈,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可真好。”
“怎么,想我们了也不说打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决定走商业精英路线,不要我和欢欢了。”
“怎么会呢,你和欢欢永远是我的避风港。”
梁河跟她贫了一会儿,步入正题,“常导前几天康复出院了,他们家要在明晚办个宴会,给他清清晦气,特地给你发了邀请函,要去吗?”
特地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