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已经打好清水,又在木桌上摆好了铜镜,桌面上干干净净,专门供她摆放。
如此听话温驯,像狗勾以潮湿温热的舌头舔舐主人,以此表达讨好之意。
离池总是这样,他不懂如何道歉缓冲,想要缓和关系时,便只会通过顺从与讨好来表达。
他难道不知道,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以及不可抗拒的血契,若他想做什么,沉鱼根本没办法么?
真可爱。
心中升起怜爱之意,不妨碍沉鱼拿捏他。
这可不是她的错。
毕竟离池若是总能如此听话,她心疼还来不及,怎可能总想着拿捏他?
还不是他有错在先。
“坐吧。”她示意离池。
少年在桌前端正做好,有些陌生地看向铜镜,镜面被打磨得极清晰,映出了他的面容。
镜中少年眉目如画,乌眉浓密,鼻梁挺拔,尤其唇形极美,微翘的唇峰,令人不由得升起亲吻欲。
自己似乎是很好看的。
他平静地想到。
沉鱼站在他身后,将少年的马尾解下,用梳子细细梳好。
“你的发质真好。”沉鱼一边梳,一边和他聊天,“我原想着,像你这样平常疏于打理,又日日在外奔波的样子,头发一定会偏毛糙些。没想到这么顺亮。”
“不好吗?”
“很好啊,我娘亲就希望我头发生得如你这般茂密坚韧,所以我小时候不许我像其他女孩那样垂着头发,而是给我剪成短发,说是头发小时候长得太长,以后都会柔软分叉。”
沉鱼说得是她在联邦的母亲。
她父母早逝,但童年的少许片段,仍然记得,其中就包括她母亲对她头发毫无科学根据的小偏执。
“断发?”离池诧异。
“是呀,我娘亲在这方面的认识和风俗不一样。”沉鱼道,“不过后面他们都去世了,就没有人管我这些了。”
离池在镜中仔细观察少女神情,没有发现哀伤忍耐之色,只有少许怀念,看起来恬然而平静。
他放下心来。
“小时候没有人管我。”他觉得自己需要回应这个话题,“我母亲不会管我的生活。”
沉鱼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平时都是你自己照顾自己么?”
关于离池过去的话题开端,来得如此恰到好处。
“嗯。”他说道,“她更希望我死,这样她可能就会被其他人放出去。”
“但你没有死。”
“所以她死了。”离池说道,“我父亲杀死了囚禁我们的村民,又吃掉了她。”
沉鱼呼吸微滞。
她知道离池过去颇为凄凉,却没想到会如此生猛。
她努力温和语气道:“那你的父亲对你想必存有怜惜,至少他放过了你。”
“不,他想吃掉我的时候,被我杀掉了。”离池平静道,“鬼族的实力并不由出生年龄决定。”
既然他有能力对抗父亲,那当父亲吃掉母亲,杀死村民时候,他在……?
“不给我画眉么?”见沉鱼拿起粉盒,离池问道。
“怎么这么问?”
“我只知道画眉。”少年看着镜子道,“我看凡人夫君有人会给自己的妻子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