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眼前挺拔修长的身影微微一闪,陆越岩却避开了他手中的拿把伞,声线微微沙哑:“不用,去休息吧。”
说完长腿一迈,直接走进绵绵的雨幕之中。
管家心中猛跳,连忙举着伞追了上去:“天冷,厨房里一直给您温着汤,需要——”
“不用。”陆越岩又重复了一遍,眉宇间隐含着浅薄的躁郁,“去休息,不用围着我转。”
言罢,任由雨丝浸湿身上的外衣,只身向别墅大门走去。
他这样说,管家果然没有再跟上来。
西郊这座花园别墅是陆越岩近一年来最长住的居所,但是别墅里请的菲佣依旧不多,一个管家,以及厨房的两个大师傅外,就只有两个阿姨负责日常打扫,这个时间,众人都已经在副楼休息,所以整座别墅主楼安静得有些空荡。
陆越岩推开一楼中厅的大门,在玄关换了鞋,而后径直走向二楼。
他懒得开灯,偌大的室内就只有月光的清辉飒影。
回答卧室,他将湿衣服脱下来,直接进了浴室冲澡。
洗完一个热水澡出来,大半夜栉风沐雨的冷意才被冲散。
陆越岩穿着墨黑色的真丝浴袍,站在卧室落地窗前,借着院中甬路两边长亮不熄的路灯,看斜飞的雨丝不断冲刷着露台上摆放的花草,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再次隐隐浮动。
直到他站在窗前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烟,而后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卧室的门,顺着楼梯上楼,直径走过一条弧形的回廊,来到三楼的一扇门前。
这是一间偌大的工作室,也是陆越岩闲来无事聊作消遣,或者心中有情绪堆积却无法宣泄时,最爱待的地方。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装潢,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台激光切割机,自送扫描成像仪以及一个占据了半面墙位置那么大的工作台。
时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陆越岩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在工作台前坐下,随手打开旁边的一个盒子。
竟然是大小不一的满满一盒子的钻石原石。
原石还未经打磨和任何工艺手法,璀璨明亮的灯光下,透着温吞而朦胧的光泽。
陆氏在境外有多座产权钻石原生矿,而这一盒原石,就是经过位于俄国的矿区开采去粗后,送到陆越岩手中的。
陆越岩长指在盒子中扒拉几下,而后挑出一颗对角直径大概有三厘米左右的原石,不需要专业评估,陆越岩右手用夹具夹起那颗此时形状亮度还如毛玻璃一样的石料,左手食指上套着一个十倍指环放大镜,仅凭一双毒辣的眼睛观察片刻,就能判断这颗原石的净度起码在if等级甚至更高。
夜阑深静,全世界只余落雨叩残荷的窸窣声响,静谧,又放空。
明亮宽大的工作台前,男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形懒散而恣意,但神色却淡然又专注。
雕磨钻石,这是陆越岩这么多年来惯用的,自我排解情绪的方式。
他先用指环放大镜观察了一下原石内部结构,确定了有细小杂质和瑕疵的部位,随后扯过手边的几张白纸,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设计画出了这颗原石的切割草图,每一个切面的角度、计算光线折射率、确定折射角……雪白的纸页上,写满了公式,由此画出的每一笔线条,都能最大限度的确保从冠面进入钻石的光线被全部反射出来。
陆越岩画图计算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笔下的构图风格也很潦草,线条横斜中,都隐约透露着张狂之气,但寥寥几笔,却完美勾勒出了一颗原石未来璀璨闪耀的模样。
陆越岩画图时间很短,一气呵成后,将石料放在扫描仪下,模型导入,几乎是同一时间,扫描仪连接的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这颗钻石模拟切割后的造型比例,甚至精确给出了预估重量。
电脑成像的界面跃然于屏幕,陆越岩拿下那块原石,放在激光切割机下,进行第一步工序。
时间安静,空旷的工作室里,只有机器细小的嗡鸣声。
初步切割完成,他将主料固定在手柄切割机上,开始进行粗磨。
这是雕磨原石最费心耗时的一步。
作为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能够打磨切除钻石的,也只有钻石本身。飞速转动的砂轮上布满了细碎的钻石颗粒,陆越岩甚至连护具都没带,手持固定着原料的切割机手柄,微微眯起眼睛,进行手工打磨。
打磨工序费时巨大,每一个刻面的雕磨都是需要在百倍放大镜下完成,因此长长打磨进行片刻,就要将石料放在镜头下观察完成状态,这明明是相当累人累心的一道工艺,但是陆越岩却悠闲自得,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