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连姬弢死,母亲死,自己死,这个秘密也没抖落于人前,可想而知父亲瞒得有多深,他是打算如何安置姬婼?姬婼是男孩,便没法如女孩儿一般嫁人,倘或不是这次皇帝陛下乱点鸳鸯谱,父亲还打算隐瞒到何时?
姬嫣更为母亲不平:“既是这样,事情走到了这一步,父亲何苦还要瞒着母亲,难道她不配得到一个真相吗?”
“你们母亲……”姬昶扶栏下望,“终究是我骗她说与余氏情定三生,时过经年,她是不肯原谅我的。与其终日受夫人漠然无视,倒不如,让她怨我恨我,我在她心中,才有那么一丝的位置。”
姬弢道:“妹妹,我头晕了。”
姬嫣也是无言以对。
姬弢道:“陈年往事孰是孰非,我们也不清楚,现在皇上下令要让姬婼嫁给益王殿下,此事要如何回绝?如父亲所言,真相不可能大白。要是被皇帝知道姬家藏了一个通缉多年的朝廷钦犯在家中,便有名目整治姬家了。”
姬昶叹道:“这件事,终是我的过失,这些年来,我早该为余氏与采采另置前程,只是念及曲先……他为我断腿之情,我如何能忍心将他的妻儿弃至于不顾,两头为难之间,蹉跎了十几年过去。倘若不是我优柔寡断,想来不至于有今日。”
姬嫣想到上次,姬弢将姬婼找回以来,父亲与她在房中说了许久的话,不禁问道:“父亲,那余氏当初为何突然反目,向你投毒?”
姬昶道:“余氏已死,此案关键线索全断,已经被抹去了幕后之人的形迹。采采并不知道她母亲的事。上一次我与她谈话,她只说当时余氏神秘,对她说若侥幸能够办成一件事,便能将她接回来,与父母团聚。”
起初姬婼以为那“父”指的是姬昶,后来被姬弢带回家里,得知真相,也是情难接受,伤心无比地要离开姬家。
姬昶亦是百思不得其解,直至近来,方才想到一件事,当年为手足曲先收拾遗骸之时,只找到了半具已经被雨水泡肿大的尸体,尸体情状可怖且不完全,没有寻仵作辨认,便草草收棺下葬。莫非是曲先侥幸没有死,有人拿了他并以此为要挟,让余氏心甘情愿为其卖命么?
这消息尚未经证实,但它在姬昶脑海之中成形以后,这些时日以来,他越发深思,觉得有可能。
姬昶已经派出心腹暗中搜寻关于曲先的遗踪,一面将姬婼安置与听红小筑,倘若救回曲先,他们父女便也团圆了。
谁知,除夕夜后横生枝节。
一道圣旨下来,指姬婼为益王侧妃。
姬嫣困惑道:“难道背后指使余氏之人,竟有这通天彻地的大能,在大靖,还能只手遮天不成么。”
姬昶眉头紧皱:“余氏想来是真的见到了曲先,才肯答应以身赴险,曲先一日在他手中,此事于我便一日是威胁。采采的身份,他应当也是一早就知悉的。”
“而采采,”姬昶沉声道,“当年是以我所出之名进入姬家,余氏因知倘若采采是男儿便须记入姬氏族谱,便将她充作女儿教养。十余年过去,连采采自己心中,也将自己视作了女儿,她没办法接受自己是男儿的事实。”
起初收留余氏,姬昶全心扑在如何乞求夫人谅解之上,对余氏那边并不如何上心,以至于被她瞒天过海,并没有留意到她的这些小动作,直至姬婼四五岁时,姬昶偶然见到她能站着出恭,才发觉了不对。
错误已经铸成,余氏哀求他不要拆穿,她只是不愿再令夫人难受,如此也好保护采采。待将来采采大些了,风波已平,没有人会追究通缉的曲先之妻了,她便带采采离府。
听余氏哭诉得肝肠寸断,姬昶一念之仁,答应了她。
姬弢捂着脑袋,道:“这件事太大了,我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所以说,采采她不是我们的妹妹,是弟弟?不,不对,她也不是父亲生的……”
“家主。”
门房寻来,特向他请示。
姬昶道:“何事?”
门房回道:“是益王殿下造访。”
姬嫣霎时扬眸道:“来得好快。益王殿下所为何来?”
门房回话:“益王殿下说,得闻皇上赐婚,前来拜见姬相,有话要谈。旁的,他没有说。”
姬昶抬起了手:“请。”
“是。”
“看来该来的总会来,”姬嫣道,“女儿以为,父亲不能再瞒着母亲了,倘若您真的还顾念夫妻之情,请让她有知情的权力。过去十多年,母亲没有选择,现在真相大白,不论如何,母亲应该知道这一切,让她明白父亲的心意,也让她为自己多年的伤心做一个了断。”
姬昶苦笑。知道女儿呦呦决绝,对太子即是如此,现在连他也终难逃。
“也罢,”姬昶负手而立,“你说得对,该来的总会来,躲不了。”
“怎么办父亲,难道益王殿下对婚事很是满意,这便上门来拜见老丈人了?”唯独姬弢现下头大如斗,“要不,我找太子去,益王殿下最听他二哥的话,找太子想想法,先把这婚事搅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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