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本来就黑得早,加上是阴雨天,六点刚过,整个世界都被夜幕笼罩,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只有车窗外的雨帘中像色块一样发着?光的模糊街景。
没?过多久车窗起了雾,连色块也看不清了。
宋棠音收回目光,闭上微微酸胀的眼睛,头靠在微湿的车玻璃上。
街声混杂着?车内音乐声,她竟然断断续续陷入几次浅眠。
因为晚高峰堵车,一个多小时?后上高架,道路才通畅。
这时?雨已经小了,宋棠音把车窗降下来,风将她的头发吹得肆意翻飞,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绵绵的雨点敲在脸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直到车子停下,司机回头提醒她:“姑娘,到了。”
宋棠音看了眼打表器上的数字,扫码付款后下车。
不年不节的,晚上公墓几乎没?人,连石牌坊上的“清明园”三个大字都显得格外冷清。
依旧下着?毛毛雨,宋棠音打着?伞往里走。
从大门?进去?还要走很远,袜子被溅起来的雨水浸湿,流进短靴里,冰冰凉凉。
宋棠音走在一排排墓碑之间,听着?雨伞上的滴雨声和墓园里独有的风声,心?里有种沉重?的茫然。
直到目光定格在不远处那块点着?长明灯的墓。
那是附近唯一的亮光,因为显得格外落寞。跪在墓碑前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是湿的,不知道跪了多久,背脊笔直,像一座雕塑。
她缓缓走到他身后,吸了吸酸胀的鼻子,把雨伞罩在他头顶。
胳膊都僵了,才瓮着?声问:“冷不冷?”
回答她的只有雨滴在伞面的声音,和隐约传来的长青树叶子摩挲出的沙沙响声。
久到她都快忘了时?间,跪着?的人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得像要落进尘埃里:“你说,下面冷吗?”
墓碑上的外婆看着?她,跟以前一样慈祥。
宋棠音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她的眼睛和温逐青很像,瞳仁是一样的颜色。只不过岁月让她的眼皮耷拉下来,眼睛也变成三角形,是墓碑上这副模样。
三个月前,老太太还能坐着?轮椅去?遛弯,还能精神抖擞地催他们结婚。
每次宋棠音去?看她,枯瘦如柴的手?会?拍拍她的手?背,摸她的头,有点粗糙却很温暖。外婆满脸都是褶子,但笑起来十分好看,还会?唱家乡的歌谣给她听。
宋棠音不知道外婆被封在那个小盒子里会?不会?冷,只知道,那双温暖又干枯的手?她再也摸不到了。
她的手?只能在又冷又硬的墓碑顶端,一遍又一遍地,像外婆以前摸她时?那样。
回家后,宋棠音和温翊礼通电话,才知道他从下午就一直待在墓园。
送完宾客他就去?了,说外婆刚到那边,身边没?人陪着?,怕她被欺负。
浴室里传来花洒的声音,宋棠音怕他着?凉,硬推着?他进去?洗澡,把阳台上的干净睡衣取下来一套,用小凳子放在浴室门?口?,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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