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首波折的曲子进入到尾声,逐渐变得平缓。
好似在激烈的厮杀过后的尘埃落定——不论是生是死,生者安然,死者安息,这便是他们作为战士的必然落幕。
一曲毕,祁子臻缓缓放下竹笛,看向怔在原地尚不能回神的士兵们,冷然而坚定地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1。”
汤乐远最先从曲调中抽回神思,举着手中的长缨枪高喊:“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慷锵有力的一句话落在近乎死寂的大军当中,如同一颗落入湖中的石子,骤然激起千层浪花。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虽强必戮!”
“虽强必戮!”
“……”
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几乎要冲破云霄,如同在绝望中重新迸发出来的无穷希望。
汤乐远借着士兵们的这股劲头径直宣布出发,浩浩荡荡九千人在大风中抱着勇往直前的信念向敌军发起突袭!
九千人大军全部出击,祁子臻也跨上了战马,手执一柄长剑跟随在汤乐远的身侧,以偃月阵诱敌深入。
偃月阵阵如其名,形似弯月,内里凹陷。将领立于月牙内凹处的底部,此处看似薄弱,但却蕴藏着最强的杀机,适用于兵强将勇之军。
打了数次胜仗的敌军没料到他们会在这般大风天气突袭,一时之间竟顾不得分析他们的战术,集中主力一头扎入了月牙内凹处!
“就是现在,全力出击!”
汤乐远高喝一声,将昂扬起来的士气再度激发至最高点:“杀——!”
“杀——!”
冲天的喊杀声几乎要震动大地,无数的士兵跟随在汤乐远身后拼了命似的向前搏杀!
刺骨的寒风与滚烫的鲜血交杂落在满地雪白,顷刻间便给周遭染上大片的血红!
杀喊声,铿锵声,还有凌厉寒风的呼啸声全部交织为一片,将整个通地化作惨烈的坟墓。
凌朝的军队宛若不知疲倦的机械,莽足了劲儿地向前冲。
刀光剑影之下,一名又一名地士兵倒下了,又有一名又一名的士兵补上原先的位置。
他们从早晨拼杀到夜晚,又从夜晚继续到第二日早晨,整整厮杀了一天一夜,终于杀到了敌军狼狈撤退。
祁子臻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握剑的手已经被冷风吹得僵硬,到后边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继续挥舞剑刃。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脏污的血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哪些是敌军的,雪白的剑刃上更是被鲜红浸透。
汤乐远的情况没比他好多少,他驾着马走到祁子臻的身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祁子臻哑着声音说:“追击。”
汤乐远皱了下眉:“不可,穷寇莫追,小心其中有诈。”
“我知道肯定有诈。”祁子臻闭了下眼,深深灌入一口冷气强逼着自己清醒,再睁眼时眸底只有决绝的冷霜,“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乌合图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且他此次守在他们军队附近的兵力也不是他的全部兵力。
如今他们失去了与宋尧旭的联系,经过这一天一夜鏖战之后兵力更是没剩多少,一旦让乌合图去和他的大部队们汇合了,他们就彻底完了。
届时就连这次破釜沉舟的突围都成了白费力气。
唯有借着现在的劲头乘胜追击,直接击杀主将乌合图,他们才能有更大的生路!
汤乐远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握紧缰绳,还是没能应声。
祁子臻知道他的顾虑,又继续冷静地说:“乌合图兵力分散,此次必定会趁我们追击时合围围剿,所以我们兵分两路。我领兵前去追击,你从侧边绕路后背突袭,助我们突围。”
汤乐远听完二话不说就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这样对你来说太危险,我去追击。”
明知敌军会合围围剿还偏偏往上撞,万一他们救援的晚到那么一时半会儿,后果绝对不堪设想,这分明就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祁子臻依然只是摇头,声音比之前虚弱,但是更加坚定:“我只适合冲锋陷阵,论机动突袭我绝对不如你,所以这次我去追击才是最好的安排,否则我们必死无疑。不要忘了,你可是曾经五战连捷,夺回封枢郡和充平郡的汤将军!”
他看向汤乐远的眸中映着汤乐远的身影,还有他们身后大片鲜红浸染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