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萧行绛说,“险路妖王不好追。”
话音刚落,他听见一点微小的声音。
是流水。
却听母鼠高兴道:“是水声!极寒境中水皆成冰,只有秘境中才有水流出!仙尊,我们快到了!”
这话使一行人为之一振,脚下加快了步伐,流水声潺潺,似是一支风铃曲,在天地飞雪中流出一点欢快的铃音。
“秘境在鼠语里是这么叫的,”成功近在眼前,公鼠也不那么害怕了,他吱吱叫了两声,说:“是春天的意思。”
“枯木逢春。”萧行绛说,此时风雪渐歇,仿佛方才的一切都过去了,妖物的嘶叫与冲天的妖气已然离他们很远,这时晏破舟在衣襟中低声问出了方才没有问完的问题: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他想要知道的,他就一定要知道,萧行绛了解晏破舟,却低声回问他:“为何这样想?”
晏破舟不舒服地在他衣襟中拱了拱,说:“我梦见好大的雪,感觉不到痛,但很难受。”
萧行绛微怔,却不动声色,只问:“在雪中埋的久了,做噩梦了?”
晏破舟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我想我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萧行绛抚了抚他的鳞,说:“没有这回事。”
晏破舟想起上次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眼神,仰头说:“我”
“我不骗你,”萧行绛温声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什么也没忘记。”
晏破舟不再说话了,他相信萧行绛不会骗他,蛟龙多疑,是因其本性带着恶,可他又那样固执,固执到信一个人,便全身心的信,就像萧行绛每次说“不会丢下你”,或者“舟舟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蛟龙”,他都会信一样。
千年来都是如此,每每晏破舟不可遏制的陷入自我怀疑时,萧行绛就会一遍一遍地重复告诉他,打消他的疑虑,他一次一次重新相信萧行绛,而后又因为蛟龙的天性重新生出疑虑,如此循环往复,年复一年,他没办法永远相信萧行绛,但他可以每次都相信萧行绛。
感情的维系从来都是信任的新陈代谢,而非一劳永逸的永恒信任,一点情感要不断加固,又不能是简单涂抹,是竹笋剥层,又是大蛇蜕皮,脱去硬的旧的,露出崭新的、柔软的内里,如此才能维持着两颗心之间岌岌可危的红线,恒久不变的信任只存于两块石头之间,可晏破舟是活的。
说起来,还是萧行绛惯的。
萧行绛揉了揉晏破舟小小的龙角,这时听见母鼠轻轻哼起一首歌,似是春日酣梦中的呓语,很快公鼠也轻声附和起来。
这是一次行走的祭祀,距离白鼠秘境越来越近,需得有些什么表示,告诉其中的白鼠先祖们后辈前来探望,这次的歌词里加了些不同的东西,是萧行绛与晏破舟。
寒风渐缓,大雪化雨,淅淅沥沥的雨珠落下,滴答在那条泠泠的溪中发出声响,公鼠依旧没有摘掉覆眼的布,一支鼠妖歌谣伴着雨水与清泉在极寒境中行走,曲终时白鼠停下了脚步。
萧行绛也停下,已然能察觉到周身不再那么寒冷,似是绝境逢春。
“舟舟,”萧行绛轻声唤道:“到了。”
可他没有得到应答,白鼠歌声止后四下阒然,微风卷起他的衣角,送来一缕不同于白鼠的妖物气息。
他心下一紧,于此同时,一只手揽在他腰间,那力道不容拒绝,紧接着他靠上了一个比他稍矮的身形。
是晏破舟。
他察觉到不对劲,却不露声色,微微偏头,带了点笑说:“怎么?”
晏破舟的指掌紧紧压在他腰间,他没瞧着萧行绛,口气却不容置疑:“你看不见。”
萧行绛一怔,而后笑道:“我”
他这才发现蒙在眼上的白纱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风吹掉了,他轻咳一声,却听晏破舟低声道:“这件事,过后再与你算账。”
他说算账,语气中透露着不悦,萧行绛哑然,不得不拿出老流氓的本事,说:“你想怎么”
正此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晏破舟的面前赫然站着一只身形曼妙的黄狐,身披软狐裘,脚踝上一只小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响,黄狐瞧着萧行绛迷茫的金瞳,高兴地拍了拍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