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颜沅随着众人走过木廊,一转弯,便见宋挽凝站在一侧等着。
宋挽凝向颜沅重新行了个女儿家的平礼,洒脱得很,“我是宋氏挽凝,敢问妹妹名讳?”
虽两人都曾互相听闻过对方的名字,但这就是正是结交的礼节了,颜沅也对着她微微弯腰行了一礼,杏眼明睐,音线染笑,“我是从江阜来的,姓颜,单字沅。”
说罢,两个小娘子视线相接,齐齐笑了出来。
宋挽凝和颜沅见面闲聊几句后便知兴趣相投,等拜见过孙老夫人,宴席开始后,二人找了个相邻的偏僻位置,嘀嘀咕咕地唠个不停。
孙家的宴席晌午就散了,颜沅同国公府的姐妹说了一声,又禀告过几位夫人,便跟着宋挽凝一同走了。
新认识的小姐妹之间,总有许多的话要说。
此刻宫中。
柔妃刚刚送走了前来哭诉一个时辰的三公主,她倚坐在美人榻上,眼眸微微闭上,面容带着倦意,伸出素手,轻轻按着自己的眉心。
一个嬷嬷打扮的小妇人走了进来,见柔妃如此,连忙上前帮她按着,边按边说,“娘娘还在为三公主和颜小娘子的事情犯愁呢?”
柔妃睁开眼睛,露出如若秋水般的眼眸,与颜沅有五六分相似,她轻叹了口气,“繁儿打小便在本宫这里养着,那时……本宫便已经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了。”
秋嬷嬷在心中默默腹诽,加了一句,娘娘对三公主,比旁人对亲生女儿的态度还要娇惯几分呢。
柔妃又说:“这事倒也不大好看,繁儿如此抵触这个表妹,本宫还要顾忌她的感受。召其进宫的事,还是再缓缓吧。”
一旁趴在书案上描着大字的姬懿人小鬼大,一心二用,将柔妃那边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刚才又从那个总是抢他物件的皇姐嘴里依稀听得住在国公府几字。
他此刻听着母妃和嬷嬷的话,冷不防插了一句话,“是那个叫颜沅的,和母妃很像的好看姐姐吗?”
正在说话的柔妃愣了愣,随后她起身,走到姬懿身侧,温声问他,“我们懿儿见过这位姐姐吗?那是你舅舅家的表姐。”
姬懿点点头,将下巴拄在毛笔上,慢悠悠地晃着脑袋,语气颇为骄傲,“见过啊,就在苏晟他们家,这个姐姐……嗯……感觉还不错吧。”
柔妃失笑,在国公府遇见颜沅,那便是差不多两月前的事了,姬懿平日也是不出宫的。
姬懿年纪虽小,但是记性却不错,还未等柔妃张口问姬懿,两人是怎么遇见的,他想到什么就主动说了出来,“哦对了,颜姐姐说她还认识一个小名叫做“圆圆”的人呢。”
“母妃给我取小名“团团”,颜姐姐还识得一个“圆圆”,这连起来不就是团团圆圆了吗……”
后面的话在柔妃耳中全变得恍惚起来,她手中拿着准备喂给姬懿的羹汤全都洒在了地下,瓷碗砸落在她的雅致衣裙上。
柔妃的面色瞬息便变得惨白。
一旁的秋嬷嬷吓得“诶呦”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着柔妃,一边厉声喊着宫女去唤太医,带柔妃到了内室歇着。
过了许久,姬若繁来探望过一趟,姬懿也被送到自己的寝殿去睡了。
喝过太医开的安神药,柔妃倚着床侧,脸上依稀能看出泪痕斑驳,更有一种熟悉的病弱美人之感。
站在一旁的秋嬷嬷看她这般,心里也是怨那个颜家的小女儿,为何冷不防提这个名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的事,竟又被扯了起来。
本就应该彻底忘却的事,她现在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还是柔妃先开了口,气若游丝,仿若一瞬便失了所有气力,“嬷嬷,你说为何她会知道这些?”
秋嬷嬷神色为难,心中也不理解,却也只能面带苦笑,尽力圆道:“这颜小娘子啊,可能也是无意的……或许她周围真的有人叫这个名字呢,听了五皇子的话,觉得有缘,机缘巧合就顺嘴提了一句……”
毕竟是嫡亲的侄女,也不能听过从前的事后,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戳亲姑母的心窝子啊。
室内燃着安神清心的香,昏暗的环境中,隐有袅袅白烟升起,遮挡了柔妃清婉似乎不曾有过岁月痕迹的脸,她轻轻阖上了眼,颓然道,“……算了。”
“就当她是无心的吧,以后……看在兄嫂的面子上,看顾些她的性命便好……”
秋嬷嬷应是,随后帮药效上来已有困意的柔妃拉上了帐子,隔绝了窗外透进来的零星月色。
室内彻底暗了下来,漆黑奢华却空旷的宫殿,又像多年前那般,仿若布满了无尽的压抑与绝望。
秋嬷嬷边往外走,边想着,这个侄女,娘娘应是不打算亲近了的,更不会单独召其入宫以表亲厚了。
倒是可惜啊……怎就偏偏说出了这样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