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之时,人是什么话都说的。一盏茶的吵闹过后,颜沅算是听明白个大概。
原来不管陈邻在外如何,知州府内部还算和谐。赵贞娘心死,在自己房内不出,不管杂事。为了她丰厚的嫁妆,陈子望偶尔会被送去她那儿养。
因着失子孤寂,赵贞娘对陈子望不错。范姨娘见状放下心来,不大管儿子,一心只扑在陈邻身上,可无论范姨娘如何美艳,可总会有失了颜色的时候。
何况是好色的陈邻,他便在明面上又纳了个姨娘丁氏。丁氏似乎原有心上人,但因家贫被其父卖进来。
知州府从前跳井死了的那个丫鬟是玉荣的好友,后来陈邻又盯上玉荣。玉荣本想走,但卖身契在这处,可无可奈何,在范姨娘的故意搅合下,被陈邻得了手。
可玉荣是个烈性子,失了清白后,干脆假装小意迎合,给陈邻下了迷药,打算杀了他。
却被范姨娘和丁姨娘相继撞见。
……
那晚,陈子望哭闹不止,赵贞娘抱着他去找亲娘,却正撞见面色青紫,已被绞死的陈邻,三个女人都不见踪影。
三人都未咬到赵贞娘身上,但是彼此之间争论不休。范姨娘说她和丁氏只是路过,玉荣却因着记恨范姨娘,咬死是她俩一起动手,没见过丁氏。丁姨娘又哭哭啼啼,像是做错了事般。
场面混乱得拉都拉不开。
最后得出结论便是,陈邻不是因走漏风声被暗杀,反倒是死于后院纷争。
妻妾众多,却无人对其有真心,冷眼旁观又或是痛下杀手,何其讽刺。
一屏风之隔。
那边吵得天翻地覆,这边倒是安静得很。
颜沅侧过头,见苏衡清瘦的脊背微微向后靠着椅背,左手置于方桌之上,颇为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捻转着扳指,并未注意那边的闹剧,似乎在沉思什么,清隽面庞无波无澜。
莫名有点随意。
似是察觉到颜沅的目光,苏衡偏过头,微挑眉,目光扫过去,“怎么了?”声音依旧寡淡。
颜沅摇摇头:“无事,这陈邻……作风实在不良,平白害了许多女子。”今日这事属实出乎颜沅意料,令她想起了话本子里,穷书生抛弃糟糠妻的桥段,她不自觉感叹道,“这世间,大多薄情郎。”
冷不防侧过头,颜沅正好对上了苏衡漆黑的眸子,她突然明悟过来,表哥也是男子,应是在意这些话的。
随即,她了然轻笑,解释道:“表哥,应当不是,会对将来的表嫂很好的。”
应当……?
苏衡“唔”一声,含糊地应了过去。
那边孙长史已经审完了,玉荣已认下状纸,丁氏也认下,只余范氏拼死不认,却也被捂住嘴拉了下去。
赵贞娘虽然无罪,但她仍跪在那里,垂着头,倒比定了罪的看起来更心死。
衙署内人已渐渐散去。
告别苏衡后,颜沅遂然起身,绕过屏风,走至赵贞娘身旁,将她扶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她在牢中呆了那么多天,身上沾染的脏污。
颜沅一只手扶着赵贞娘的胳膊,另一只手轻柔地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贞娘子,去我那儿休息一番可好。我就在对面,很近的。”那声音绵软,带着如若清风般的安抚意味。
赵贞娘神情复杂,却也点了点头。
颜沅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罩在赵贞娘身上,扶着虚弱的她回了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