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一身青色衣袍,袖口、衣摆的还有些个药渍。满面惶急焦躁,形容可称得上一句狼狈了。
可见伤心。
这就让雍正不由想起福慧殇的时候,这混账不但现换了身素色衣袍,还备了姜汁帕子。
所以在他心里,手足还不如一妾?
不过想想也是,妾是美色、是附庸。可以讨他欢心,为他诞育子嗣。而彼时的福慧,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个绊脚石吧?没弹冠相庆都是好的!
弘历哪儿知道电光火石之间,自家皇阿玛脑海中会转过这般要命的想法?
他只哀哀戚戚地又叩了个头:“不孝子弘历,叩见皇阿玛!”
雍正放下手中奏折:“弘历啊,听说你府上的格格富察氏殁了。虽伊只是个格格,但好歹诞育有功。为你诞下永璜跟二格格。如今斯人已去,你不在府中好生为其筹办后事,来园子何为啊?”
“儿子……”弘历哭,再跪再拜:“回皇阿玛的话,儿子是与您赔罪来的。”
“当日儿子虽然一片孝心,却过于莽撞。失察之下,不但自己吃了大亏,也差点儿害了皇阿玛。此事一直横亘在儿心中,快日久成疾。可……儿子面皮薄,终是不敢面对自己的蠢。”
“竟是事到如今,也没好生跟皇阿玛赔罪。直到这几日,格格富察氏病重短短几日便宣告不治。儿子才幡然醒悟,原来……”
弘历再哭,泪湿巾帕:“原来有些话要抓紧说,有些事要尽快办。不然没准世事无常,就再也没有所谓的以后了。呜呜呜……”
他边哭,边膝行到雍正面前。
哭到泪雨滂沱。
让雍正都不由诧异:“素日里竟没看出来,你对那富察格格这般上心!”
嗯???
这话说的,让弘历直接卡壳了啊!
良久才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如皇阿玛所言,到底是伺候儿子最久的内眷。又给儿诞下了永璜。儿非草木,岂能半点无情?只是比起这些,儿子心中积攒了许久的悔与愧,才更压得儿子喘不过气来。”
“遂把一应事物等,都交给了福晋。儿子自己来了园子,与皇阿玛诚恳道歉。”
雍正特别冷静地盯着他,似乎要透过他双眼看到他内心深处般。
良久良久才终于摆手:“那事你确实有错,可如你所言。你也是被人蒙蔽,自己也受了不少苦。此事就此揭过,你且回府与你那格格操办后事吧!”
“儿子谢皇阿玛开恩。”弘历又端端正正磕头:“但皇阿玛仁容宽博,儿子却不能这般……”
“这般轻易原谅自己,到底……”
“那丹毒有多恼人,多受罪,儿子心中有数的。求皇阿玛开恩,容许儿子在您身边随侍百日,聊表孝心与歉意吧!”
这话说的,连苏培盛都忍不住抬头了。
想看看谨郡王今儿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才能丧心病狂到连他的差事都想抢?
而且您府上刚刚死了人哎!
都不嫌晦气的么?
很明显,雍正是嫌的。于是摆手,做了个挥退的手势:“朕这边可用的奴才多着,且不用你如此。心意收到,你且回府好生操办富察格格的后事吧!”
弘历这会子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格格不格格呢?
他只一心随侍皇阿玛左右,助他老人家躲过八月二十三的大劫。而眼下,就是他几乎唯一能留下来的机会。
所以雍正再拒,他再哭再磕头,说什么也得留下聊表寸心。
可……
问题是,他越哭,雍正越觉得他是伤心富察格格的逝去。也越能想起来,福慧殇的时候,弘时殁的时候,他的种种表现。
这心里也就越憋着一股子火。
直接吩咐苏培盛,把人给拖出去送回谨郡王府。
最后一根稻草眼看着就要被扯走,弘历整个人都绝望了。拼命挣扎着:“不,皇阿玛,皇阿玛您就答应儿子这一次吧!儿子……儿子是真诚心悔过,也诚心孝顺您啊!”
雍正拿起折子继续浏览,头都没抬地回了句:“朕也说了,真不用!”
皇上都已经下了口谕,侍卫自然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