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昭昭很气!超级气!他用抱着胳膊,用后脑勺对着胡元,气得脸颊都鼓起来。胡元心里苦啊。他要不是接到两位大人的眼神示意,哪里敢对狄世子动手,直接把人抱离危险区域?狄昭昭抿着嘴,跟祖父告状,又羞恼又气愤的小表情,看得祖父都抿住嘴角忍笑。其实萧徽和许多长辈,都考虑过让小昭昭习武这个问题。但遗憾的是,摸骨后并没有发现小昭昭在武学方面的根骨,只是相对来说底子健康一些罢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小昭昭确实太忙了。要念书准备科举,又时不时跑去大理寺破案,并且一直在根据各种书籍、在实践中学习钻研新的方法。又要睡好,还爱吃好吃的,也爱玩玩具,各种游戏……若要认真习武,练出一定的武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少不了的,毕竟资质就摆在那里。时间就只能从睡觉、吃饭、和已经仅剩的一点玩玩具时间里挤了。光是想想让小昭昭从此睁眼就是学习,一直忙忙碌碌到闭眼,所有时间都被学文习武,研究案子占据,没一点时间玩乐,最后笑容沉寂,长辈们都有些舍不得。谁又能舍得浑身都冒着快乐泡泡,好像一颗金灿灿小太阳的昭昭呢?又怎么舍得小孩兴奋地抱着玩具朝他们冲过来,朝气蓬勃地喊:“祖父——”“师父——”“我给你们看一个好东西!!!”扑过来的哪里是小昭昭?分明是鲜活欢愉的生命力,让人根本挪不开眼,只想捧在手心里护着。远平府,府衙。当在车厢内发现孙园,并且一车行李都是他们自己的时候,最后一锤铁证就锤实了。两个人被带回府衙,别看杀害了这么多人,但只敢欺负年老体弱的老人,两个人还真谈不上什么坚毅勇武。在把两个人分开审问后,稍微用上一点审讯技巧,两个临时搭伙的人,很快就相互攀咬起来。孙园说人都是牛瘸子杀的。牛瘸子又说所有人都是孙园杀的,孙园指使的。心知肚明这是要杀头的罪,两个二十都不到的人,在被带上粗重的镣铐时,心理防线就直接崩溃了。两个人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很快真相就一点点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死的确实不止二十多个人,但也没有什么冬天挖坑埋尸之类的,因为要挖一个能埋进去人的坑,实在是一个大工程。两个人平时连活都不想干,搬运一百多斤的尸体在僻静处扔到湍急的虎腾江里都觉得很累,所以默契地避开了这个累人的选项。剩余的尸体,估计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冲到其它地方去了,没能成功在南山府上浮。基本审清楚之后,狄松实和仲岳就撤了出来,把后续的活留给了远平府。最难的都帮忙干完了,总不能收尾的脏活、累活也包办吧?“狄少卿,狄世子,仲捕头,到了远平府就一直忙着,不如咱好好休息一天,今晚去月江楼吃个饭。”远平府知府飞快地迎上来,带着一种务必赏脸的热情口气说。师爷也及时地给他打配合:“咱们远平府的月江楼也是有些特色的,能看到虎腾江奔腾的浩荡江景,菜色也别具一番滋味。”自从狄松实到达起,他们就为了这个案子忙得团团转,如今好不容易案子破了,见识到了远超出想象的破案手法和效率,他心中自然震荡,更想尽力留一个好印象了。狄少卿和狄世子眼瞧着未来不可限量。热情得实在推脱不掉,手头事也了了,也就松了口,一同前往月江楼了。知府自然欣喜,连忙派遣随侍赶紧去月江楼,请主厨掌勺,莫要让那些徒弟顶上。要知道,厨子这个行当,也是有一点玄学在里头的。同样的材料,同样的作料,同样的配方,就是有人烧出的菜美味至极,有人无论如何练习,就是差那么一点。月江楼主厨名震远平府,自然是手艺极佳的,这次亲自出手,烹饪的一桌菜品,狄昭昭吃得很是开心。他也不管大人之间的寒暄。自顾自吃着好吃美味的菜品,吃得喷香。见他心无旁骛地吃着,远平府的人也都不敢打扰,更不敢以小孩为由头,来搭话桥,缓和气氛拉近关系之类的。毕竟他们谁都清楚,案子能一步步剥开迷雾走到这一步,狄昭昭在好几l个关键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聊着聊着,看着月江楼窗外虎腾江奔腾的江水,还是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案子上。吃饱喝足的小昭昭,这才终于对大人之间的聊天,起了一些兴趣。“所以真的是为了钱吗?”狄昭昭有点不太开心这个,虽然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事实,但相比于仇恨,欲望滋生出的邪念,总归是更让人憎恶些的。狄松实抿了一小口酒,语气感慨:“确实是为了银钱。”原本他也觉得可能另有隐情,即使在田大丰口中,孤寡老人手中有不少钱,但这也只是相对的,真多不到哪里去。不至于让人贪心得动了杀人的念头,还一发不可收拾。但这些钱,对于从小手中只有几l文钱,甚至可能从小就没有拿过钱的人来说,尤其是心性不稳的年少之人,绝对是一笔足够庞大的巨款了。
“其实这案子,咱们也是有疏漏的。”狄松实又说。狄昭昭正吃一颗糖球,脸颊被顶出一个圆弧,像是囤粮的松鼠,有点惊奇:“什么疏漏?”“昭哥儿还记得你复原面貌的第一个死者吗?”狄松实问。狄昭昭点头:“记得,赵土根。”狄松实说:“孙园曾经被赵土根收养过几l年,是名义上的养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闹掰了,这两年提起的人就少了。这一层关系,被后面都是孤寡老人的信息误导,竟然略过去了。”狄昭昭惊得筷子都掉了:“赵土根曾经还把孙园当孩子养过?那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被收养过几l年的孩子,亲手杀死,还抛尸到江水里,听着就通体发凉,心口犹如盖着冰霜。仲岳摇头,他道:“从孙园的口吻来看,大多是赵土根的问题,只是可信度不高,当年事情原貌已经无法还原。但是去年凶杀经过,还是审出来了,说是去找赵土根要钱……”……“他有那么多钱,我就找他要一点他都不给?还好意思说对我好,让我给他养老?”“还打着为我好口气,让我去干活挣钱,不就是想让我养他吗?他压根就不知道外头干活挣钱有多受罪,就给我了几l口饭吃,我就要养他一辈子了?”“我就是推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在地上磕到脑袋了。”“我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多钱!”……“所以到底是多少钱?”狄昭昭问。“七两多。”仲岳道,“这案子之后他还忐忑了一段时间,边忐忑边兴奋,后来发现没有人来抓他,兴奋就逐渐超过忐忑,乍富把钱挥霍完之后,又在亢奋和恐惧的状态下,瞄准了第二个老人。”“过上了这种钱来得容易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欲壑难填。”狄松实摇摇头,也评价了一句。狄昭昭感觉嘴里的糖球都不甜了,有点不高兴地问:“那牛瘸子呢?”沉默了一会儿。“他的那条腿,是被他养父母后来生的弟弟,在上山的时候推下阶梯摔断的。”“郎中太贵,也没治。”“后来被赶出来流浪,腿也落下了残疾。一直混迹在最底层,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狄昭昭眉头紧皱,觉得嘴里的糖一点也不甜了。他小脸皱巴,说不出什么感觉。当天晚上,狄昭昭拿出纸笔,写了很厚实的一封信,寄给了萧徽。又抱着自己的小枕头,钻进祖父的被褥里:“要跟祖父一起睡。”狄松实看着孙儿搂着他的胳膊,小脑袋也挨着他,揉揉他的头。祖孙俩低语良久,屋内才缓缓陷入宁静。翌日。狄松实一行人打算启程回南山。远平知府大步赶来,后头跟着师爷、孙捕头等人,见他们这就要走,忙挽留道:“狄少卿、狄世子、仲捕头,怎么这么急着就要回去?可是我有哪里招待不周?辛苦来一趟,忙了许久,不如歇息两天再归去?”孙捕头也赶紧道:“是啊,狄世子爱吃咱们远平的菜,不如多留两天,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狄昭昭总感觉,眼前这个情况……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仲岳就敏锐多了,他猛地一皱眉,往前一步,挡住了孙捕头:“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来帮忙的!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要截胡?孙捕头嘿嘿笑着装傻,假装没听懂。仲岳干脆戳破:“你们手里有多少案子?”孙捕头完全没想到仲岳直接就说了,尴尬笑两声:“仲哥你也知道,案子这东西,就跟虎腾江里的水一样,源源不绝,挥刀也斩不尽。”他们昨天晚上回去,把水鬼连环杀人案里用到的技能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整理出一堆有希望侦破的旧案!知府语言艺术修炼得显然更高级一些,他笑得像是朵菊花:“咱们远平的底子还是太差了,手里留的旧案也是越来越多,要是能再留一段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远平的衙役也能跟着学习学习。”狄松实还有事,自然不可能在远平多停留:“尚有公务在身,多有不便。我观南山府衙各法都不错,若远平想要学习增进,不如派一部分衙役去南山学习。”他其实对远平府捕头衙役的水平都不满意,这样的一套班子,除了武力值外,其余水平在县衙都只能说是勉强能用,竟然管着一府地区的公义?以狄松实现在的身份,还有巡查勘察手册的这层在,他说的话,委婉点评的不满,基本算是上令了。仲岳顿时舒坦了。琢磨着真要多一批手下,回去就多开几l个旧案,把人手都好好利用起来。绝对不是他徇私,逮着人家羊毛薅,案子里成长总是最快的!要是能请动颖悟伯帮忙的话,按照狄世子那崇拜的语气,崇拜的小眼神,那案子不得哗啦啦地破?仲岳心里暗下决心,请,回去就请!听到大人们说的话,狄昭昭也小脸兴奋地探头,有点小记仇地指着胡元:“要是去学习的话,要记得选他哦!”顿了顿,心虚地补了句理由:“我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