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之示意刘一澈将张越带回房间,又唤人来将徽娖与沈楝扶至客房。
此刻只剩下高元之夫妇二人在这水榭之中。
萧翦眼神已经有点迷离,意识也逐渐混沌,心感这混酒果然饮不得。晕晕乎乎之间,只见高元之唤的蓝嬷嬷耳语几句,不一会儿蓝嬷嬷就拿来了高元之第一次来这边的冲锋衣。
蓝嬷嬷退下以后,高元之指着冲锋衣对萧翦道:“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之时,我并不是穿这套衣服,这套衣服是我留在陈家庄时,换王老伯儿子的衣服时换下来的。也就是说,你之后派人去过王老伯家,你搜得我这套衣服,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萧翦点点头道:“你能顺利地用外语与番邦人交流,又着不同于此地人的着装而来,我那时估摸着你是逃婚而来的番邦贵族。”
“那你何时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在我告知你之前?”高元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就是知道我是从异世而来,知晓你们这里很多不为人知之事?”
“在你第一次喝醉葡萄酒时,那是还在军营,我听到你说醉话来自几千年之后,也知晓你曾与齐正婚配。”萧翦不自觉地竹筒倒豆子起来。
高元之心中大骇。
那么早吗?那么早他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吗?但他从未提起?怪不得他对自己死缠烂打,怪不得公婆不嫌弃她曾嫁过人,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萧翦的感情来的突然又猛烈。
如果是他知道自己是能助他打胜仗,助他迅速上位、位极人臣呢?
他到底知道太后的真实身份吗?
于是她将话题引导太后身上,继续问道:“那你进宫请旨赐婚,与沈楝同殿争论,太后留我三年,这些你为何能忍?”
“从你在战时能做出相风鸟来,我就知你是我的贵人。所以无论你嫁没嫁过人,来历是否可疑,我都会娶你,否则你一旦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将再无战赢的可能。”萧翦老老实实地说道,说完就趴到桌面上人事不省了。
高元之浑身发冷,宛如掉进万丈冰渊。
一直以来,她信萧翦是爱她重她,她也无条件地信任萧翦,和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生儿育女,到头来,是因为自己暴露身份在先。他甚至害怕她站在他的对立面。
从前种种,就像笑话一样。
她不愿再问萧翦有没有爱过她这种俗话,这本来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就不要再说梦话了。
今夜的萧府,那两对夫妇倒是借着酒劲隔人送钩春酒暖,解衣射覆蜡灯红了。但主人家这对夫妇,却是相逢一醉是前缘,此后恐怕锦书休寄了。
不管是头胎,还是二胎,高元之始终信奉优生优育,所以在孕期期间保证足够的睡眠,无惧京中盛传她是懒妇的恶名,也要睡够觉。可今夜她实在难以入眠,看着枕边人沉沉睡去,她思虑万千。
散伙吧,却已有宁儿和腹中这个孩子。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不散伙吧,自己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这人,对感情,向来高要求。明白自己对萧翦动了心时,就算一缕魂魄回去也要和齐正说清楚讲明白。眼下的婚姻和爱人,都不是纯粹的。
果然,中年人的婚姻全是利益交换。
结婚是冲动下的,在世人的欢呼声里,在尘间的喧嚣里,在所有被多巴胺支配的时刻里,才能觉得一切在此刻都锦上添花。
只怪自己防备不足,短短四年,已有两个孩子,眼下这般时境,腹中这孩子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岂能因为自己犯的糊涂,枉顾孩子的性命?
高元之一夜未眠,天一亮就请旨入宫见太后去了。
太后见到她时,已是各宫妃嫔请完安时。
“我听闻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你不用考核绩效,但你看看我,每日四五点钟就要起来被请安。我都下了多少道懿旨了说不用请安,她们还是每天早上来烦我,我现在严重睡眠不足,正羡慕你呢,怎的你也跑来让我上早班?”太后打趣道。
见高元之沉默不语,太后继续问道:“小高,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现在位高权重,萧翦又权倾朝野,你还会有什么烦心事?有的话,也就是萧翦了。”
果然领导力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对局势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