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楼也封了十多年了。
门没上锁,宫人们都默认这里是不祥之地。无人接近,一楼荒芜,妃嫔们春日来踏青也不敢一探究竟。
淑妃留了北雁在珠镜殿,相信柳双娥会为安排好身后事。
手中的灯盏有些晃眼,楼内陈设大体未变,不过经年累稔,厚重的衣裙拖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她捂着口鼻一层层上去,抬步谨慎,唯恐踩坏裙摆。
顶楼的窗子没关,雪夜里的风吹得不住拍打在墙壁上。
屋内乱糟糟的一团,狂风大作不知吹坏了多少宝贝。满地碎片,一片狼藉,小时珍爱的物件全被摆在顶楼,如今几乎只剩看不清原本模样的一块块覆了灰尘的碎片。
鞋底厚,她踩着碎片踏过去。
窗子已经坏了,到了随手一碰便要坠落的程度。
她不在意。
礼服厚重,她艰难地爬上窗户,整个人坐在上头,双手轻轻抵着两边的墙壁。
今夜无月,她看得并不清晰。
小时候她也喜欢坐在窗户上眺望皇宫,路过的宫女吓得险些晕过去。
高妗沉沉地叹了一口长气,转过身来艰难地够住搁在地上的灯盏,往空中晃了一下。
只能看见雪花降落。
今日大雪,明天一早,宫里便能看到很美的雪景。
她松了手,任由灯盏掉下去。
静候片刻,下方传来碎裂声。
她很满意。归楼足够高,跳下去的话即刻便能毙命,不会再受长久之痛。
不过跳下去会很丑。
那又如何,这是归楼。这是皇宫中最后一个,仍然保持着大衍未败时模样的地方。
她只能在这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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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医回太医署时,秦烛的桌案空空如也,只搁了一封信。
秦嘉平回京,他特地告了好几日的假回家侍奉父亲,怎的今日倏然回太医署?
然而桌上的信件又确乎为他的亲笔。
太医署深夜无人,周太医看见“师父亲启”四字顿觉大事不妙,略显仓促地撕开信封,却不慎伤及纸张。内容不多,他捧着破碎的纸挪至烛火下细读。
“师父台鉴:
见字如晤。
庆德四年,得拜入师门,予幸也。甚惜之,亦喜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行仁不仁,愿师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