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年阎佩衡一直在替苏文开药。
他开的是治病的药,而王戈壁也在开药,但她开的全是各种维生素。
阎佩衡开多少她就开多少。
几乎都是一前一后,相当的时间。
米兰头顶茶叶渣,还要辩解:“我妈有病,她常年有病,那药都是她吃的。”
阎卫看了米兰一眼,看她面色黄黄,对着自己欲哭无泪,又忍不住把手绢掏了出来,递给她。
言归正传,当初王戈壁品尝到了倒卖军产的甜头,并不想再嫁,想一直赚钱,但是军区不可能让她一直守寡,肯定要为她安排再嫁给她介绍结婚对象,这时候她必须找个理由留下来。
照顾阎卫和阎军是最好的借口。
眼看阎佩衡升职在即,家属可以随军了,但要苏文上了首都,阎卫和阎军有人照顾的话,组织上很可能会施压,让她再嫁,并搬出军区。
正好这时阎星死了,苏文病了。
西平市药品稀缺,抗脑癫痫,镇静类的药物一直是阎佩衡从首都寄药给她。
王戈壁为了不让苏文来,为了能一直照顾阎卫和阎军,神不知鬼不觉,在阎佩衡寄药之前,把它全换成了各类维生素。
所以苏文的病才一直没能好,因为她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所以阎卫非离婚不可,他确实还爱着米兰,结婚照都舍不得扯掉,但隔着杀母之仇,他和米兰此生再无可能。
米兰以为这就完了,转着脑瓜子,还在想,自己该怎么为王戈壁辩解一下。
而阎肇,又从病历中翻出几张a4纸,继而说:“众所周知,咱们国家在七八十年代,所有的海外信件都要登记身份信息,也有记录可查,前天我去了趟首都邮政总局国际邮件部,查到至少十封信件,是由王戈壁寄给远在新加坡的顾霄的,信件从76年开始,一直到去年,从未间断。顾霄在新加坡属反对党阵营,……”
他转头看向军法的俩位女同志:“军法的同志们,王戈壁身在军区,没有经过审批,私自跟一个反对党领袖通信长达十几年,这属于间谍罪,这些证据我该提交给谁?”
军法的俩女同志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但立刻说:“阎肇同志,这案子不归我们管,但我们可以帮忙转交证据。”
米兰慢慢擦着脸,此时才发现,不是她软一软,求一求就能让爱人回心转意的。
她得面对的是不止钱要被军区全部没收,房子要被收回,她妈还要入刑,要坐牢的事实。
阎佩衡举起手,一巴掌要拍在桌子上,但想起身后还有几个怕他的孩子,那一巴掌终是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在座所有人目瞪口呆。
直到奚阿姨率先说了句:“也不怪老阎吧,戈壁被钱迷了心窍,这种心机谁招架得住啊?”
“是啊,也没人说老阎什么吧,他是个正直的人啊!”崔阿姨也搭腔了。
阎肇一贯黑脸,目光扫过全场,停在陈美兰脸上,轻声说:“我去买票,咱们明天回家。”
他站了起来,身量欣长,驮色的呢子大衣淡化了皮肤那种醒目的黑,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格外柔合,双目炯炯,是那么明亮。
拨腿,他转身出门了。
陈美兰也是到此刻才发现,站在阎肇的立场上,他不会跟他父亲和解。
也不需要。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替母亲正名,送王戈壁去坐牢。
而从专业层面,这些事他都可以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