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半夜被叫来,给他挂了瓶药。
折腾完天已经亮了。
最近天亮得越来越早,黎栀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
素来生物钟规律的谢南忱此刻却安安静静地阖眼躺着,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麻烦您了,大半夜叫您过来真的不好意思。”送医生出去的时候,黎栀不停地道歉。
“没关系,六爷的身体重要。如果以后再有什么情况,夫人随时联系我。”说着,他面容严肃了些,“不过夫人,恕我直言,这次六爷的癔症发作,比之前的情况都更严重,我没有把握能让他恢复。”
黎栀怔了下:“什么意思?”
医生叹了叹,说:“睡眠障碍属于比较普遍的症状,应该有一阵子了,您刚刚所看到的的身体抽搐,之前也都有。”
“但我发现这次他的躯体形式障碍更严重一些,就是说,一些类似于官能症的非病理性身体疼痛,比如心绞痛,四肢疼痛,头痛之类的。”
看着黎栀渐渐苍白的脸色,医生艰难地继续:“他现在应该已经有情绪很难控制的时候了,后续发展下去可能还会产生更严重的分离性障碍。比如记忆障碍,也就是众所周知的失忆——这点我不能确定,也许他已经有了轻微症状,会偶尔忘记一些事情。再来就是身份识别障碍,即多重人格,还有可能出现更严重的人格解体障碍。”
黎栀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仅仅是“失忆”和“多重人格”的简单字眼,就让她脑袋嗡了嗡。
她想起他的确有过记忆异常的情况,前些天就会问她一些他明明应该知道的问题,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他似乎怕她察觉出端倪,便索性什么都不问了。
“可是,他之前不是已经好了吗?”黎栀忍不住边哭边说,“为什么又会这么严重?”
“恐怕是受了什么很大的精神刺激。”医生扶了扶眼镜,沉思道,“而且我注意到他这次几乎没有自我解救的**,也就是说,他可能认定自己好不了了,所以这样下去,就连我也没有办法。”
黎栀哽声道:“那……会怎么样?”
医生于心不忍地看着她,还是说了出口:“如果发展为重度抑郁,可能会彻底失去生存**,有自杀行为。”
黎栀拼命地摇着头,抓住医生的手,像在水中挣扎的人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您有办法对不对?您是医生,您一定可以治。”
医生欲言又止了很久,才开口道:“夫人,我个人真的爱莫能助,六爷的病我从十年前看到现在,我尽力了,很遗憾变成现在这样。”
眼前的视野仿佛摇晃起来,整个世界都要坍塌。
“但是……”医生转折了一下,“我知道瑞士一家疗养院,那里有全球最好的医生,和专为这种病人打造的最完美的康复环境,我有个师兄在那里,他手下病人的康复率达到90%,复发率几乎为零。如果六爷和夫人愿意的话,倒可以一试。”
“只不过需要的时间有点长,少则一两年,多则许多年。”
黎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你可以帮忙联系吗?”
“我这边当然可以。”医生面色有点为难,“但这事我不是没和六爷提过,他不愿意。那边的治疗起初是封闭式的,为了最大程度降低治疗初期外界对他们产生的干扰,但六爷放心不下裴氏。”
黎栀望着水岸边垂下的柳条枝叶,喃喃道:“我会让他去的。”
挟着树木香的风吹过裴公馆的前院,柳条被吹得晃荡起来,嫩绿的芽落在水面上,几乎没有荡起波纹。
水面上多了片嫩芽,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下午,谢南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