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问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那么地关切热烈,让我觉得不答是一种罪过。
我就简单地说了说:“夜间会有点发颤,晚上得盖很厚的被子,只这样而已。”
仇炼争皱眉道:“只这样而已?你让我看看脉象。”
他欲要伸手,我却迅速躲过,靠着门框,以一种稍显淡漠的姿态看着他。
“仇炼争,我虽信了你的药汤,那也只是因为梁挽和冯璧书,我还不至于信到可以给你脉门,要看脉,你让梁挽过来。”
仇炼争只一动不动地看了我一会儿,像一种欲发的劲头被遏制下去,他静默许久,终于道:“我每次问你,你都是这般回答。”
我只平静看他:“你明知道我们的身份立场,明知道我会怎么答,何必还要反复问?”
仇炼争只道:“我知道,但我忍不住。”
就算立场上是敌人,还是忍不住去喜欢。
但就算忍不住去喜欢,立场上还是敌人。
他还是没法抛下这喜欢。
我还是不能信他到完全。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像是忽然被打破了幻境似的,只沉默地站在那儿,似乎是等着我吃完。
我就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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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眼,我看着敞开的门,看着敞开的他。
他身躯靠着门框,微微闭眼,那光像一层金边似的镶在他曲致有力的臂胸轮廓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俊气与恬美,像是连老天爷都不舍得把他照得太难看,要让他连闭眼都透着俊。
我看得心里微痒,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平时能一口干完的汤药,如今竟小口小口往里送,姿态都端庄了许多。
因为仇炼争平时是不会留下来看我喝完的。
他通常是放下汤药就走,省的被我偷袭。
可今日休了战,他好像少了许多火气与戒备,心里多了几层弯弯绕的情绪,他就决定多留一会儿,等着我吃完。
我喝着正常口味的汤药,吃着香甜可口的饭菜,时不时地去偷瞄他,悄悄去观察他的肌肉走向,与那闭眼时的轮廓模样。
不知为何,我放完冷话,本来是该冷场的,可看见他这安宁平和样儿,我心里也止不住地安宁平和。
安静和心平,也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气质。
我慢慢地喝完,吃完了,也不急着叫他,就悄悄走近。
本来想吓他一跳的,结果仇炼争一等我走近,几乎是立刻睁眼。
一双安定不下来的眼,和寒夜里的灯火,雪原里的野火似的闪烁。
仇炼争看了看我:“吃完了?”
我点头,很自然地“嗯”了一声。
然后我俩都没说话。
他别过头,继续抬头看太阳。
我低下头,研究起我的靴子。
他抬头,目光平静地端放在晨光里,我低头,心气稳当地安放在四周的花园里,一种平静安宁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越蔓越开,好像可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持续到天荒地老、持续到这个古代都迈入了社会主义新时代,我俩可能还是在这儿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地静默着。
可是,我们在这儿静默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莫名地安心起来,就干脆大胆地抬起头,去观察他的侧脸。
他似察觉到了我的观察,把侧脸微转过来,可又没有完全转过来,半边目光还是朝着别处,好像有一点期待我看得更多、更久,他却又不想把这期待表现得太明显。
我看着,我微微地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