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花提着一只大编织袋,阎肇也提一只大编织袋,小旺抱的又是磁带,阎西山还在后面追,哐啷一声,一拨人全撞一块儿了。
磁带,宋槐花和阎肇手里的东西全被砸扔在地上。
阎西山看一盒白白的像磁带,于是顺手捡了一盒,看阎肇脸色不大好,他已经想溜了,这个活阎王比陈美兰更难对付。
就是他提醒陈美兰,从控制权下手的。
“西山是来商量开矿的事的吧?”阎肇问。
陈美兰扯了扯唇:“他被关了一回,脑子还不大清醒,烂木头支架子,还想赶人下井,阎队,要不你再关他一回?”
阎肇拧开了水龙头,已经入十一月了,天冷,水更冷。
拿起香皂洗手,洗脸,陈美兰就给他递毛巾。
这个画面可真是辣眼睛,阎西山给气的一分钟都不想看。
他都不明白自己精的像鬼一样的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今天跟咱们市的煤老板们开了个会,通知他们不要给你赊煤,因为你现在没钱,还不起债,所以别打赊煤南下的主意。”阎肇慢斯条理,细语温言,边擦着头发边说。
阎西山拿着一盒磁带,深滋了口气出门了。
他心里想的确实是陈美兰要不给钱,他就去问别的煤老板赊煤,然后贩到南方去,大赚一笔,回来再还钱。
他是整个西平市唯一跟阎肇有关系的煤老板,狐假虎威,大家肯定会给他赊。
阎肇一句话把他的后路给砍了。
拿着盒磁带边走,阎西山就听见刘二姐悄悄说:“你们刚看见了没,阎肇怕不是把公安局的套子全搬光了?”
毛嫂子也笑着悄声回说:“宋槐花还拎了一大袋。”
“那俩口子……也不说缓着点儿。”
谣言,传着传着不堪入耳了,几个女同志全在笑。
阎西山拿起盒子一看,立刻扔在垃圾台上了,居然不是磁带是套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
“爸爸。”圆圆在一个角落里招手。
阎西山走了过去,叹了口气,屈膝跪下了:“闺女,想爸了吧?”
曾经他觉得自己拥有整个西平市,不知道为什么,坐了一回牢再出来,发现面前是悬崖万丈,转身,只有这个曾经被他踢飞的小丫头,孤伶伶的站在他身后。
他要落下悬崖,举世之间,沧尘之上,唯有她会伸手抓住他。
“这个,送给你。”圆圆给了阎西山一盒磁带,伸手摸了摸阎西山的光头:“天凉了,爸爸记得戴帽子呀。”
那是圆圆唱的歌,什么《军港之夜》、《在水一方》、《甜蜜蜜》、《小城故事》,全是阎西山曾经搂着小姐们时最爱听的歌。
童稚的嗓音赋予了它一种别样的温柔,歌声里流淌的不再是酒,女人和性,以及让人蓬勃燥动的金钱,而是美好的,甜如蜜的生活。
让阎西山不禁想起他借来的那条红内裤,因为没穿过,又着急,穿反了,去接美兰时他一路都在扯裆,劈着腿,晃着八字步,他不停的扯着裆。
放在车上,边开车边听,阎西山忍不住就流泪了。
钱和安全,还要不要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跳迪斯科,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