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之神色一肃,当下就要走。
只是刚一动,眼角余光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的红色身影。沈蕴之顿住,眉宇染上了几分为难:“小九……”
“你要去哪儿?”红纱之下,单九笑不出来了。
“裳裳筑基失败走火入魔……”
“所以呢?”不等他说完,单九便冷声打断了他,“你要在大婚之日弃我于不顾,去找她?”
话音落下,场面为之一静。沈蕴之的眉头不由地蹙起来。
高台之下鸦雀无声。
说起来,灵界关于单九和沈蕴之有不少传闻。有传言说,单九爱惨了沈蕴之。初初来天衍宗当日便对天之骄子沈蕴之一见倾心。为了与他匹配,五百年来单九拼了命的修炼。从一介凡人突破元婴臻至大乘,成为天衍宗最年轻的瑶光仙尊。五百年里为沈蕴之出生入死,数次为救沈蕴之九死一生。但沈蕴之并不爱她,只是感激她,感激她的拼死相救才答应与她成婚。
也有传言说,沈蕴之其实并不感激,只是利用她。单九从善道,修功德。身上又大气运加身,修炼畅通无阻,与她成婚便能共享她的功德。沈蕴之真正心爱的人,是他的徒弟华裳裳。只是碍于人伦,不敢表现太过,拿单九当挡箭牌罢了。
说实在的,今日来恭贺两人婚事,不少人私心里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情的。毕竟灵界第一公子这朵高岭之花,想摘的人不少。单九不是最出色的一个,但却是得手的一个。
“主君求你快些吧!我家姑娘根基薄弱,等不了!”一旁道童见两人僵持住了,干脆爬起来大喊,“若是晚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小九,我要立即过去一趟。”
沈蕴之自然是知晓华裳裳的心性。自己的徒弟,亲手从豆蔻少女养大至今,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华裳裳幼时便最爱钻牛角尖,大了往后心性没见长进,反而越发娇弱。确实如道童所说,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当真一辈子就毁了。
“你我之事,”他顿了顿,沉声道,“等我回来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就要飞身离去。
单九闪身挡在他跟前:“不准走。”
“瑶光仙尊,求您了,我家姑娘是真的出事了。若不然奴不会这个时辰赶来,洞府里弥漫着魔气,若是真君再不过去,我家姑娘的道心怕是要碎……”
“你闭嘴!”单九怒道,一道劲风扇了出去。
那道童被劲风击中,重重地砸在了柱子上,昏了过去。
沈蕴之见状脸倏地沉了下来。那双冷清的眼睛盯着单九,锐利非常。但想着此时若走确实不对,他压着脾气:“小九,情况紧急,你别再这时候闹脾气。”
不知何时,骤然刮起一阵风,悬浮在半空的纸扎吉祥灯笼噼里啪啦地撞在一起,似乎要下雨了。风拂动得香案上的龙凤红烛骤然熄灭。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卷动着遮住天光。大殿两旁的树下,宾客们还坐着没有走,静静地看着两人。
“我不是闹脾气。”单九摘下盖头往地上一砸。
红纱落地,她一张精心妆点过的脸曝露出来,面若桃花,眼若星辰。此时这双眼睛通红一片,隐约有水光闪烁:“你可知今日你若是走了,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手一挥,满堂的宾客尴尬地避开眼。高堂之上,天衍宗一派师兄弟脸色已经铁青。沈蕴之目光在台下一扫,心里自然也明白。今时今日,他若是走,单九会成为天下笑柄。
喉咙一哽,他软下来:“裳裳是我的徒弟。这紧要关头,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单九冷笑了一声,嗓音冰冷得犹如的凛冽寒风:“你不能弃她于不顾,便能弃我于不顾?”
她对他,从来都是热烈地笑着的,沈蕴之还是第一次看到冷笑的单九。
沈蕴之不喜欢她此时的态度。心口仿佛闷了什么似的,有些难受。情况紧急,他不愿这时候与单九起争执,只能缓了口气哄道:“九儿,你素来宽厚,最是大度不过,莫与她计较可好?今日之事是我的过错,事后我会跟你负荆请罪。届时你要打要骂,我都随你。”
结契当日弃她于不顾确实是他做错,但修炼一事,关系到修士众生。若裳裳当真废了道法,以小徒弟脆弱的秉性,这一辈子都毁了。烦躁愧疚之下,沈蕴之一股闷火突兀地涌上来,心中不免埋怨。明明小九是这般聪慧灵秀之人,为何非与他的小徒弟过不去?
“小九听话,五百年你都等了,何必急于一时?”
一句话,单九面色惨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轻飘飘说出这种话的沈蕴之,这一刻,突然有种一颗心喂了狗的感觉:“五百年都等了,何必急于一时?沈蕴之你……”
话出口,沈蕴之立即就意识到说错,但他在单九面前强势久了,错了也不会认错。看她难过的表情,他心虚之下冷肃道:“我先去看看裳裳,你我之事,等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