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皇帝眼中有淡淡的血丝,眼下有浅浅的乌青,形容略显憔悴。
秦开泽没想到,几个城门都没有发现华尘云的行踪,他却意外出现在金殿之上。
皇帝冷笑一声,言辞凌厉:“这里是京城,秦太傅有什么权力,随随便便就下令封锁城门,且满城捉拿一军统帅,归德将军?”
秦开泽面无愧色,扬声说道:“臣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西南流匪未平,华将军擅离职守,潜回青阳,皇上方才却说是密召华将军返京,未免有姑息养奸之嫌。”
这样的话,只有他敢在大殿上对着皇上说。
皇帝即将亲政,秦开泽却把持着朝政,不肯尽数放手。人人都知道,秦开泽想当国丈,可是封后诏书下来,皇后却不是秦暮烟,秦开泽挂不住这张老脸。
华尘云出列,呈上一物:“此乃皇上密诏,秦太傅若不信,大可查验。”
这是一份如假包换的密诏,是昨晚皇帝醉酒头疼,仍殚精竭虑,命人连夜秘密送去的。印章是皇帝的印章,召回的日期写的正是华尘云返京的日期。
华尘云看见这份诏书的时候,便知道皇帝对他的行踪已经了如指掌,并且,他意识到,所谓关心则乱,自己一步行差踏错,应该已经被人盯上了。
“朕记得,继位之初,皆是由秦太傅代政;朕也知道,这朝堂中,大概有半数之上,以太傅马首是瞻。如今,倒是连朕的印章,都不好使了。”
皇帝说话暗藏锋芒,秦开泽却针锋相对。
“皇上想召华将军返京,为何要下密诏?”若非密诏,秦开泽辅政,他理应知情。
“自然是为了防止西南流匪得知消息,趁机反扑。”
“既然如此,皇上应当是在召回华将军的同时,将平乱之事交于当地衙门。可是,臣听闻,皇上命当地接手平乱的旨意,却是今晨寅时方到。”
秦开泽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按路上耽搁的时辰算一算,这道圣旨最早也是昨日才发出的。”
“这是朕的疏忽,”皇帝不假思索,对答如流,“只因想着要召华将军返京,喝朕一杯喜酒,此事,倒慢了一步。所幸,华将军返京前已将一切安排妥贴,平乱之事也近扫尾阶段,倒不致贻误军机。”
秦开泽是倨傲的,虽然没说话,但他心里不服。
他原想着,皇上看见华尘云潜回青阳来见华梓倾,自然会对其发难。谁知,皇帝的城府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不仅没对华尘云怎样,二人还提前“串供”。
他在犹豫,这事是就此不了了之,还是深究到底?若深究下去,华尘云犯的错可以被证实,皇帝撒的谎也会被戳穿,但是,鸟语林中碰巧看见的一幕,皇帝很快就会明白,那并不是全然的“碰巧”。这样做,对秦暮烟不利。
皇帝和煦地笑了笑:“秦太傅忧国忧民之心,让朕敬佩,此番闹了场误会,皆是朕的疏忽。朕自当谨记先帝教诲,三省吾身,更加勤勉,方才对得起秦太傅多年辅佐,坐得稳这,帝、王、江、山。”
说到底,先帝是命秦开泽辅政,而江山帝业,终究是沈家的。若退一步,是栋梁;若进一步,是谋逆。
秦开泽怔了怔,强行放松了面部表情,低眉拱手:“皇上言重,臣惭愧。”
一场看不见的朝堂硝烟,一场风波消弥于无形,对于尚未亲政的皇帝而言,无论朝政还是婚姻,都同样会被人缚手缚脚,如履薄冰。
散朝后,百官退去,华尘云走在最后。
他回头与皇帝对视一眼,二人看着皆是云淡风轻,却眸底深邃黯沉,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华梓倾正满心焦虑,又苦于不能出去乱跑。她让秋娘去衙门里寻华楠谦,看能不能打听些消息,谁知后来,秋娘、华楠谦是和吴千一块儿回来的。
三人进门的时候,看起来相谈甚欢,华梓倾就纳闷了,他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竟谈论了这一路,仍似意犹未尽?
秋娘说:“也不记得如何起的头,就聊到夫人留下的那盒首饰。吴公公就问我,盒子里原都有些什么东西,我随意描述了几句,想不到吴公公小小年纪,对女子的金钗玉镯之类,竟十分在行。我一说,他便全都明白。”
一提起这事儿,大花菜便有些难堪,悄悄地遁走,去给吴千沏茶。
吴千笑嘻嘻地低着头,生怕华梓倾追问,其实哪里是随意说起,这也是皇上交给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