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余朗只不过是以钟情茉儿为借口,接近碧兰,打听关于茉儿和廖廷的事情。他对茉儿并非真的有情,所以,没有事后私奔,也没有束手就擒。他早在风华山送信之后,就被人灭了口。
大理寺自导自演了后面的事情,圆满地结了案。
“臣妾对此案疑惑,曹涵就不疑惑么?他会相信,廖廷死于情杀?”
“他未必全信,但他能怎样?”皇帝嗤笑,“他失了先机,朕已经布置好了所有的事,如今证据确凿,他无凭无据,权势再大,也不能随便质疑皇帝。更何况,余朗和信的存在,说明想将廖廷置于死地之人不是沈娆,他是辅政之臣,懂得时局,明白轻重,若推翻结案,毁了两国和亲,重新引发大战,他便是燕国的罪人。”
华梓倾仍不安心:“可是……假的真不了,做的再完美,总不是无懈可击的。”
“有一个人知道,被斩首的不是余朗,朕倒想等着他跳出来,戳破这个事实,然而,他不敢。”
皇帝的眸中黑沉沉的,有种面临决战的孤注一掷,那是手握天下生杀、君临天下的帝王气势。
华梓倾明白,他说的是那个幕后黑手,那人知道余朗早就死了,圆满的结案全都是假的。可是,他不会站出来,他站出来的一刻,便是决战之时。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面冷心黑,杀伐无情,只有和她一在起的时候,是她缱绻多情的夫君。
“皇上真是……好手段、好计谋啊……”
她冷冷地叹了叹,不知若有一日,当皇帝面对她与太后的决战,他会是面冷心黑的皇帝,还是缱绻多情的夫君。
皇帝被她这声“赞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的反应,和他预料中不一样。
“朕解了危局,救了皇姐性命,你似乎……没那么高兴?”
她不该是高兴的吗,她的夸奖不该是更由衷的吗?皇帝不明白,自己的手段计谋有哪里不妥当。
其实,华梓倾是高兴的,他的手段计谋也并非有什么不妥当。她只是,不知道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如果能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她自然会由衷地夸奖,可她现在的内心摇摆不定,总觉得自己未必和皇帝是一条船上的,或许,他俩将来会是敌人……
她强作笑容:“皇上多心了,哪有?”
皇帝是敏感的,对自己在意的女子,他不可能再相信他们之间安稳无事。
心一旦疏远,哪怕睡在一张床上,抵死缠绵,有些感觉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光脚下地,走到华梓倾身边,淡淡地看着镜中梳妆已毕的人儿。“皇后明艳动人,瞧这样子,又打算用完就跑?”
华梓倾捏着玉簪的指尖顿了顿,张一张嘴,却没说话。
没错,上回她是想用完就跑的,这次,她又是下了床就想和他保持距离。昨晚是抒怀酒在搞事情,现在酒劲过了,她不想总和皇帝腻歪在一起。
祖父在天上看着呢,会怪她吗?
皇帝从身后抱她的脖子,清晨慵懒性感的俊容埋在她的颈窝里,他轻嗅着她肌肤与青丝间的气息,嘴唇一下一下咬她的耳垂。
华梓倾端坐着,静静地从镜中看着,他让她呼吸凌乱又心惊胆战,仿佛,他随时要从她耳朵上叼下一块肉来。
他的语气像是咬牙切齿的小狼:“皇后觉得,朕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皇后就不怕,忽冷忽热薄情寡义叫朕伤心的后果,会很严重么?”
“臣妾……没有。”她是怕的,怕他的帝王之威,更怕他伤心。
“没有?”他笑意不明,冷冷地勾了勾唇,“那皇后说说,你和太后同时掉进水里,朕该先救谁?”
华梓倾一僵,满心懊恼。抒怀真是误事啊,这话让皇帝记在了心里,若他维护太后,岂非是打草惊蛇?
相爱的人彼此猜疑,这样的感觉,真是心累。
“酒后胡言,让皇上见笑了。”她冷若冰霜,率性地回答,“依臣妾的性子,怎会等着别人来救?臣妾若是死了,也有太后陪着,十分荣耀;若能侥幸活下来……自然是远走高飞,离险境越远越好。”
皇帝放开了她,如玉的脸庞像蒙了寒霜一样。他后退三步,几声冷笑:“很好,不愧是朕的皇后,孤胆英雄,任性妄为,朕于你,也不过是‘别人’罢了!”
她开口谢罪,却没有回头。“是臣妾失言,皇上恕罪。”
“皇后的确失言,比如同时掉进水里,这样俗气的比方,皇后原就不该问!”
他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李成禧跟在后面,惊慌失措地追着他提醒:“皇上,您还没更衣穿鞋呢……”
他光足走在冰凉刺骨的白玉地砖上,地砖的颜色和他的脚一样白,心中的寒意却似乎更甚。
华梓倾的手无力地落在妆台上,碧绿的翡翠镯子撞得一响。她默默地看着腕上,那是大婚时,皇帝送的。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人的本能很奇怪,在难过的时候,会变得像一只刺猬,把靠近的人扎得体无完肤。
扎的是别人,难道自己就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