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曹瑜跑到冷宫来耍威风,华梓倾一怒之下,拧伤了她的右腕。
皇帝传了太医,过了些日子,曹瑜日常生活已是无碍。可是,生生捏碎人的喉骨需要多大的力量?华梓倾不知以曹瑜的功力,以往能不能做得到,但眼下,她伤势初愈的右手一定还没有恢复这样的能力。
华梓倾一提示,皇帝便明白过来。正好,曹瑜不能死,更不能含冤而死。
“臣妾知道,您虽然面冷心黑,喜怒无常,心机深沉……那都是别人说的,您不是滥杀无辜的昏君。”
这一点,其实太后也知道。只不过,现在的皇帝早已不是她养大的那个懦弱的五皇子,她以为还能操控一切,而事实上,皇帝即便感念她的养育扶持之恩,也不会再甘心做她手中的傀儡。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起今日过来最要紧的事。
前两天,宫外传进来的消息,说华楠谦有事要见他姐姐。外男入宫,本就是件非常打眼的事情,况且,皇后既然已被打入冷宫,那便是不能让他随意探视的。
皇帝说:“过了今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曹家身上,朕的意思,他不必入宫,还是皇后悄悄出宫,去见见他,会更方便些。”
华梓倾很久没回家了,很是想念秋娘和弟弟。况且,她在冷宫里憋坏了,早就想跑出去放风。
她正悄悄欢喜,却见皇帝塞给她一样东西。
他说:“这是一道密旨。你既出了宫,就先别回来了,这个时候,宫外比宫里更安全。”
回家的喜悦被打散,华梓倾突然意识到,这将是她和皇帝又一次分别。上一次分别是待嫁,而这一次,她不知道将意味着什么。
“华尘云在西部操练水战时,曾有个极为隐蔽的藏身之处,你去找他,把圣旨交给他。”皇帝淡淡地说下去,却是在预言一场狂风暴雨,“若是青阳城出事,朕或将身陷囹圄,定远军的势力在威虎和逐日之间,若不能力挽狂澜,不如静待时机。定远军全权交给华尘云,京城之危,救与不救,可便宜行事。”
华梓倾心下一片凄凉,怔怔地看着他:“您在说什么?!”
静待时机或许能挽回时局,却也可能误了皇帝。她若出了宫,皇帝独自留在这里,该有多少危险?
皇帝轻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穿过她的发丝,无限缱绻地揉了揉。
当年,魏沧以身为饵,诱出了杀魏澜的人。如今,皇帝又何尝不是以身为饵?定远军叛逃,逐日和威虎对峙,当皇帝看起来众叛亲离,无以倚重的时候,他的敌人就该现身了。
只是,这一局太险,如果棋差一招,他会输得一无所有。他是皇帝,一边肩头是江山帝业,一边肩头是他最爱的人的性命,他怕极了,一样都不能失去。
“华尘云和曹家先后出事,暴风雨已经来了,可是,朕依然不知道对手是谁。”他的目光像温柔的手,眷恋地划过她精致的五官,“若是朕不在了,他……定会尽全力地护着你。”
华梓倾胸口酸涩得厉害:“您还是不信臣妾么?”
“朕信你,更爱你,所以才会放心不下。你的过去,朕未曾参与,将来,也不知还能不能在一起,可是,这辈子仿佛就是为你而来的,把心掏给你了,死也无憾了。”
他笑了笑,还是她印象中俊秀昳丽的模样。“不过,提前说这些,是以防万一,朕也想好好活着,不能让这么好看的皇后成了寡妇,再便宜了别人。”
华梓倾气得想把他暴打一顿,但是想到要离开他身边,又难过得不行。她把脸埋进淡淡龙涎香的怀里:“当年是我在樟州救了你,我不答应,你便不能死。……皇上放心,臣妾保护您。”
他笑着说“好”:“等你来保护我。”
戌时将尽,太后在广慈宫等来了宸妃的死讯。
皇帝赐死曹瑜,太后派人盯着她,饮下了那杯鸩酒,当场口鼻流血,气绝而亡。
太后半晌不说话,南霜姑姑挥了下手,打发了前来回话的人退下。
“皇上他,还是很听您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开了头,后面的事,便由不得他了。”杀了曹瑜,风波必起,她会推波助澜,把皇帝逼到绝路上去。
已是深夜了,谢柳依还在往脸上敷着粉,她见不得一丁点儿衰老的痕迹:“为了他,我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杀了,南霜,你说他会不会辜负我?”
“不会的,您别忧心。您不是每每用抒怀试过,都觉得他爱您入骨?”
“是啊,他热情起来,有时候让我都招架不住……”这样的话说出来,南霜听着都忍不住老脸一红,谢柳依却绽出如少女情窦初开的笑容。
她自我安慰地说:“反正,是她自己不懂事,她若是听话,不曾进宫,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我已经让曹瑜下去陪她了,日后倘若心情好,没准儿还能让她和皇帝葬在一处。我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宫里的种种消息不胫而走,手握重兵的曹涵和谢蟒痛失爱女,朝堂内外,掀起轩然大波。
威虎师和逐日军对峙,山河动荡,谁都不知道哪一天,内乱一起,铁蹄所到之处,皇权将分崩离析。
这个时候,华梓倾已经在宫外了。
李成禧悄悄地打点好一切,当所有人都关注着前朝,冷宫渐渐被人遗忘的时候,她潜出了皇宫。
家中一切安好,华梓倾不在的日子,平静而滋润。她问华楠谦:“你说是有要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