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一夜,请大理寺卿商议是个幌子,沈臻已带着魏沧乔装出府,连夜面圣,沈雍决定引蛇出洞。
这一次,证据确凿。皇后被废,后死于冷宫,标志着皇城中又一个显赫的家族走向覆没。
魏澜的仇报了,可是,魏沧最终也无法原谅沈雍,甚至,恨透了他。妹妹若是不曾爱上他,不曾随他来青阳,她就不会死;还有他身边那些曾经活生生的战友们,一个个都是死在燕兵的手下。
兀彤和大燕之间的仇恨,无法磨灭,此间事了,他再不想和燕国皇帝扯上半点关系。既然魏澜活着的时候,没有妃子的名分,那么她死了,皇帝连再提起她的名字都不配。
魏沧走了,还执意地带走了魏澜的尸骨,要回榕城去安葬。被痛苦折磨的皇帝没有强行挽留,想要挽留的话,他觉得没脸说出口。魏澜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却如昙花一现,最终被他的爱害死了。
魏沧带走魏澜的那日,他独坐于揽月阁中,一夜老去。
身为皇帝,他痛失所爱,更可悲的是,连每一寸追忆,都掺杂着诛心的愧疚和悔恨。魏沧说的对,他不配再提魏澜,哪怕在心中想到这两个字,都会痛得无法呼吸。
嗷嗷待哺的小皇子,需要一个能护佑他的母亲。当时,皇嗣稀少,沈雍只有皇长子沈鸿昭,后面连出两位公主,老四是个皇子,却早已夭折。
沈雍盼望五皇子能平安地长大,谢蟒既然从火海中救下他,淑妃谢柳依又十分喜爱这个孩子,看来看去,似乎只有淑妃是抚养五皇子的最佳人选。
沈雍将沈奕白看得如珍似宝,给了他让人无法诟病的身世,和一个足以保护他长大的母妃。淑妃在照顾孩子的事上,表现出惊人的耐心和贤惠,让沈雍渐渐地放了心。
沈雍等着沈奕白成材,将来继以皇位,然而,这孩子从小百般呵护,却总是病秧秧的。
淑妃生怕他身子受不住,从不在学业上苛责他,业精于勤荒于嬉,五皇子越长越像个废柴,甚至连平庸的皇长子都不如。
另一边,魏沧回到榕城后,便过世了。那一箭虽未伤到要害,可是,箭尖上淬了毒。
临终前,魏川在他床边痛哭,他说:“爹你别死,你和姑姑都死了,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往后该向谁报去?”
魏沧摸摸孩子的头:“你去青阳吧,那人虽贵为燕国皇子,却也算是你的表兄弟。我虽然恨燕国皇帝,但你姑姑她,定是放不下这个孩子的。我们都不在了,他便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魏川在爹和姑姑的坟前磕了头,带着涂飞给他的一点钱,孤身前往青阳。
那一路,饥寒交迫,那一路,他受尽辛酸苦楚。好在最后,他运气不错,被华凌风收留。
华凌风教他武功,把他当成家人一样。他对华凌风又是感恩又是钦佩,数年后,他不再隐瞒,将自己的经历和真实姓名如实相告。
华凌风并未因他是兀彤人而改变对他的器重,并且,还领着他去见了皇帝。
所以,沈雍早知道华尘云是兀彤人,是魏沧的义子,也知道他在姓华之前,其实姓魏。
初见华尘云时,沈雍几乎泪目,仿佛,得遇故人。他从前曾听魏澜提起过此人,不想,今生还能见到。
他知道华尘云每年都会悄悄地回榕城祭扫,有时,他会觉得羡慕。华尘云可以去看魏澜姑姑,而他和魏澜终究是缘分已尽。
活着,他不能前往祭奠;死了,也没可能同穴长眠。
他只能偶尔托华尘云将自己写给魏澜的信,带去坟前焚烧。每当梦见魏澜,沈雍都会问她,今生爱上我,你可曾后悔?魏澜总是如初见时那般,浅浅地笑着,却始终吝啬一个原谅的回答。
四五年前,樟州战火又起,华凌风遇刺。燕国战败,皇长子沈鸿昭战死,皇室只剩一根独苗,皇五子沈奕白离奇生还。
沈雍觉得,那一定是魏澜在天之灵在护佑着自己的儿子,沈奕白是天命所归。
沈雍临终前,单独召见了华尘云,将一封薄如蝉翼的遗诏藏进统帅令牌里。
他指定华尘云为第四名辅政之臣,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表露身份。待到新帝坐稳了皇位,江山稳固,再取出遗诏,追封魏澜,谥号贞钦。
华尘云很想宽慰他,姑姑当年有那样义无反顾的勇气,她一定不会后悔。可是,沈雍已渐渐失了五官,什么也听不见了。
愧疚是一把灵魂的枷锁,魏澜或许从未怨过他,只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
华尘云统领定远军,在皇帝驾崩之后,默默地守护着新君。面对兀彤,他确有避战之心,因为兀彤是他的家乡,也是爹和姑姑的家乡,他曾经的邻居、朋友,还有涂飞,都在那里。
两国和亲,化干戈为玉帛,这局面,他已经盼了很多年。
世人只知华尘云感恩华家,只知他在意的人是华梓倾,却无人知道,其实他至死忠诚的人,是皇帝。
君臣之间的嫌隙,是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的,华尘云很早就觉察到,有人在算计自己,而那人最终的目标,可能是谋夺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搬家,收拾屋子,累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