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其实并非是位嬷嬷,她真实的年纪也不过长了华梓倾几岁而已。
数年前,她被人毁了容貌和声音,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每日能做的事只有养花和酿酒。
地牢很深,而且隐蔽,看守的人少,并且十分懈怠,根本不怕她能跑得出去。就算能跑出地牢,她也逃不出这牢笼一般的皇宫。
恰逢大雨,暗中看守的人自顾避雨去了,华梓倾这才误打误撞,发现了这样一个所在。
从这日起,华梓倾每天都会悄悄地潜入地牢,去讨几杯酒喝。那三两个鬼鬼祟祟的看守早被她摸清了换班的规律,凭她的身手,也不过都是些睁眼瞎子。
皇帝几次去了长庆宫,都会很没面子地被人挡驾。连圣驾也敢拦,这种事只有皇后的人做得出来。
次次都是之蓝低眉顺眼又寸步不让地回禀,皇后饮酒微醺,已经早早歇下了。
皇帝初时只当是沈娆要出嫁了,皇后舍不得,故而日日贪杯,但次数多了,他觉察出不对劲来。他询问之红和之蓝,皇后是在何处喝的酒,同谁喝的,两个贴身宫女竟是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这日,华梓倾又去了地牢,去的时候,主人正在打盹。她并不拿自己当外人,轻车熟路地取酒自饮。
她发现个格外精致的小坛子,坛中酒香很特别,闻一闻,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她自斟一杯,正品着,主人过来了。
华梓倾早改了称呼,叫了声“大李”:“你好生小气,这样的好酒,为何前几回不肯拿出来招待我?”
大李看见她捧的酒坛子,愣了愣,一边走过来坐下,一边反问她:“有种酒名抒怀,你可曾听过?”
“没听过。”华梓倾酒量不好,对酒也没什么研究。只因这地牢中的花酿味道特别好,她才喜欢常来喝两杯。
“真是孤陋寡闻,竟然连鼎鼎大名的抒怀酒都不知道,”她神情骄傲,眼中带着难得一见的神采,“抒怀是独一无二的!”
“有这么厉害吗?”华梓倾慢悠悠转动手中的杯子,“难不成,太后多年不杀你,就是为了你酿的抒怀酒?”
大李这一听,吃惊不小。她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你如何确定是太后,又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之前不确定,现在看你的表情,我就确定了。”
华梓倾笑了笑,其实很好猜,嫔妃们都是入宫不久,看大李脸上的伤疤,得有好几年了。她住在地牢里,每天有人供应吃喝,送来养花和酿酒所需的物品,取走酿好的酒,说明关押她的人还在。
满足这些条件,有能力在宫中秘密关押一个宫女的,只有太后、太妃和皇帝。
华梓倾刚刚了解了太后的心狠手辣,她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然而,费这么大劲儿,这么麻烦地关押一个人,总要有所图。如果抒怀是样稀罕东西,那或许就是为了抒怀。
她分析完,大李爽快地承认了。
数年前,她初入皇宫做宫女,正值青春妙龄。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见到了先帝,先帝夸她种的花美,酿的酒香,人也清秀。
这些事传到了淑妃谢柳依的耳朵里,趁先帝卧病之机,她就以狐媚惑主的罪名,把人囚禁了。
谢柳依用刀划烂了她的脸,涂上药粉,让她长好的皮肉皱巴巴的,又逼她喝了药水,容貌声音都苍老得判若两人。
从此,宫中“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地牢里多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囚徒。
“我瞧你的衣着打扮,虽然素净,但绝对不是宫女,你是小皇帝的妃子?”大李咧嘴笑了笑,刀疤在灯火下显得阴恻恻的,“你知道了太后的秘密,不怕她弄死你?”
“太后关押一个狐媚惑主的宫女,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就算说出去,她最多只是手段残忍了些。如果真的是秘密,她会把你藏在一个我根本不可能发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