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司壮跟江来商量，果不其然被拒。想到这里，他收敛笑容瞥了江来一眼，目光哀怨。江棠承对着江来眨了眨眼，意思是大壮叔好奇怪哦。江来摸小孩的头：“牛奶喝完了吗？”江棠承晃了晃瓶子，瓶底还有点，他又吸溜一口：“喝完了。”片场遥遥进入视野，房车停在老地方，旁边已经停了两辆。江来站起来对小孩说：“爸爸拍完戏就回来。”江棠承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只乖乖点头。他目送江来走下房车，往摄影棚走去。远远地，他看见棚里的人进出来往，机器高高架起，一派繁忙景象。江棠承不由伸长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小脑袋里不停转。拍戏到底是什么样？真的和秦郁上画里的一样吗？好想进去看看。钱司壮拍了张自拍，用修图工具磨皮瘦脸，琢磨要是把自己这张自拍发上网是会涨粉还是掉粉，犹豫一番还是按捺住躁动的心。他收起手机，见江棠承直勾勾盯着外头：“崽崽，看什么呢？”“没什么。”江棠承小声说，收回视线，正准备拿出拼图玩一会，就听一道声音从车外传来。“崽崽，你在吗？”江棠承睁大眼，谁找他？钱司壮扭头一看，满面笑容立刻被厌恶取代。喊了一嗓子没人应，乔阮踩上一级台阶，探头往房车里瞧，一眼看到坐在卡座的江棠承。“你在啊。”乔阮松了口气，随即幽怨道，“我等你好久了。”钱司壮冲车顶翻了个大白眼，刚要质问乔阮来干什么，手机响了，是个不得不接的工作电话。他只得走下房车去接，擦肩而过时还撞了一下乔阮肩膀。乔阮莫名其妙，但为梦中情弟还是忍了。早餐已经凉透，肯定不能再送，幸好他两手准备，刚才差遣助理彭可去买了块蛋糕。乔阮一步跨上房车，一屁股坐在江棠承对面。他把蛋糕推过去，热切地说：“我给你买的，你尝尝好吃吗？”那是块三角切块蛋糕，雪白奶油上点缀几颗橙黄的芒果丁。江棠承不易察觉地往后缩了缩。天气渐热，江棠承换上短袖，露出的胳膊又细又长，跟白藕似的。乔阮怎么看怎么喜欢，一双眼睛粘在江棠承身上根本舍不得挪开。他情不自禁道：“你好白啊。”“头发天生就是卷的吗？”“你睫毛也好长啊。”江棠承：“……”得不到回应，乔阮也毫不尴尬，依旧积极找话题，看到摆在桌子上的拼图，又问：“你喜欢玩拼图呀？”江棠承依旧没吭声。屡战屡败，乔阮亳不泄气，灵机一动，点开手机找出一段喂猫时拍的视频。没人能抵抗得了喵星人，这一招简直必杀。当听到手机传出的又尖又细的喵喵声后，江棠承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倾。乔阮忙不迭把手机递过去。视频里，毛茸茸的三只小奶猫挤作一团，你推我搡地抢夺碗里的牛奶，嘴巴周围一圈奶渍。“哇。”江棠承忍不住小声惊呼。江棠承目不转睛看视频，乔阮就撑着下巴看他。原来书里形容的一点没错，小孩的皮肤真的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离得近连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在阳光下浮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江棠承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又黑又亮，嘴巴也微微张开，露出了整齐又洁白的小米牙。乔阮一颗心砰砰砰，直到视频放完，江棠承把手机还给他他才回神。乔阮问：“可爱吗？”这会儿再不理人就不礼貌了，江棠承点头：“可爱。”乔阮心想哪有你可爱，你最可爱，天下第一可爱。小孩对小动物有天然的好奇和喜爱。钱母居住的安苑小区楼上就有一户人家养猫，江棠承只听过叫声，一直没见过。直到有一天，那只猫从阳台越狱，恰好落在钱母的院子里。江棠承当时正在院子里拔葱，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转头就见一只猫站在背后，通体雪白，眼睛却是碧绿的。一人一猫对视片刻，江棠承情不禁靠近，想去摸一摸。那猫要么不怕人，要么就是个颜控，干脆坐在地上，不跑不动，甚至把头往前伸了伸，等着江棠承来摸。江棠承谨慎地靠近，离猫头就差一点的时候，听到背后一声大喊：“乖崽你干嘛？”他立刻缩回手，那猫似乎也被吓到，钻出围栏缝隙一溜烟跑没影了。“哎呦这谁家猫啊怎么跑咱家院子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细菌。”江棠承被念叨的钱母拎回屋去洗手，其实连猫毛都没摸着。但从那以后，他就对猫产生了执念。小孩心里痒痒的，咬了咬嘴唇，问：“是你养的吗？”被主动搭话，乔阮爽翻天，却一点不敢拿架子，忙不迭说：“这是酒店楼下花园里的猫，我偶然间发现的，会给它们喂点吃的，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江棠承心道乔阮还挺有爱心，他真的很想看也很想摸，于是说：“谢谢。”没称呼似乎不太好，江棠承又补了句：“谢谢哥哥。”哥哥。他叫我哥哥。乔阮脑中轰一声，如同炸开一朵烟花。“不、不客气。”他说话都不利索，见蛋糕还没动，又往江棠承面前推，“你吃呀，很好吃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蛋糕，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全都给你买回来！”钱司壮接电话也一直关注房车内动静，这会儿挂线后上来，恰好听到：“你别瞎买，他不吃。”好不容易才让小孩主动跟他说话，乔阮又忍了：“我不瞎买。”江棠承怕乔阮不带他看猫，解释道：“我不吃芒果，其他都行。”乔阮“啊”了一声，连忙把蛋糕往回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吃芒果，我下次给你买其他口味。”他之前负责给整个剧组供应奶茶，将各人口味了解了个遍：“好巧啊，秦导也不吃芒果。”乔阮是偷跑出来，担心副导演找他不敢多待，站起来不舍地对江棠承说：“我先去忙了，有空我们去……”这算他和小孩之间的秘密，他不想让钱司壮听到，对江棠承挤眉弄眼地暗示。江棠承点头：“嗯！”乔阮晕乎乎地走了，江棠承这才问：“大壮叔，秦导是谁啊？”“就是那天那个在你爸房间的叔叔，他是剧组的导演，姓秦。”钱司壮也奇怪，秦郁上也不吃芒果吗，该不会跟江棠承一样过敏吧？江棠承有些惊讶，秦郁上跟他一样不招蚊子，现在又跟他一样都不吃芒果吗？片场内，工作人员穿梭来去。待会这一场戏的地点是在医院食堂，场景一早搭好，靠摄影棚边上，有窗，直接用自然光。这场是江来和俞珍两人的对手戏。盛宁自从进医院后，逐渐得到宋岚认可。急诊科前段时间收治一个父母在外地打工的小姑娘，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差点要出院，是盛宁帮忙支付了费用。这场戏便是盛宁在食堂吃饭，宋岚来找他。彩排一遍没问题就正式开拍，俞珍上场戏眼妆晕开，化妆师正在帮她补妆。江来得空拿出手机，发现多一条未读信息，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顾泽肖。顾泽肖：【你的成绩单不知道怎么会泄露，我已经请老师跟学校打过招呼，如果再有人来问你的事一律不会再回应，放心吧。】江来回复：【我知道了，谢谢师兄。】顾泽肖：【不用客气。对了，上次老师生日，你送的那套茶具他很喜欢，让我跟你说声谢谢。】江来没再回复。秦郁上恰好走过来，准备说待会这场戏该怎么演，一低头就瞥见江来的手机。倒不是他故意要看，而是他的身高以及52的视力不允许他低调。满屏的字，他一眼瞟见那俩“师兄”，眼皮猛地一跳。俞珍补好妆，秦郁上暂且咽下无关的话，开始说戏，之后彩排一遍，场记打板正式拍摄。“action！”医院食堂，盛宁坐在靠窗位置，正在吃午饭，手机横屏搁在旁边。他吃相斯文，吃几口就停下筷子，指尖滑动手机屏幕，到最后完全忘记吃饭，专注地看起手机。宋岚端着餐盘走来，居高临下扫了眼，问：“在看什么？”盛宁这才发觉身边站了个人，收起手机说：“宋老师。”在科里大家都叫宋岚主任，只有盛宁一人称呼她为老师。宋岚没有纠正这个称呼，在对面坐下，见盛宁面前只有一份炒粉：“就吃这个？”盛宁道：“够了。”炒粉里全是米粉和蔬菜，唯一的荤腥大概就是碎成渣的鸡蛋。宋岚说：“看你瘦的，我都想把肉匀点给你。”盛宁下意识说：“老师不胖啊。”大约女人都喜欢被称赞，连雷厉风行的宋岚也不例外。宋岚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这回给了多少钱？”盛宁愣了愣。宋岚继续问：“你是来做医生还是来做慈善的？”盛宁反应过来：“没多少。”宋岚点了点那碗炒粉：“没多少你吃这个？”盛宁不吭声了。这不是盛宁第一次私底下给患者垫钱，光宋岚知道的就有四五次，不知道的只怕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