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连声说喜欢,得了阮扶雪送的绣像,仔细拿好,高高兴兴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六娘得了这样大一幅绣像,喜欢得不成,爱不释手地把玩,在想做成什么好。
赵氏一进门,看见女儿手上的东西,一眼就认出来是阮扶雪做的。
她见过好多回了,阮扶雪天天绣天天绣,阮家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赵氏感觉像被针扎中脑袋里的某一处,烦躁倾泻出来,她走过去,不耐烦把绣像拿过来,随意地一抓,扔在桌上:“摸什么?寡妇送的你也不嫌晦气!”
六娘不服气,还要去拿:“娘,这是四姐姐好心好意送的嫁妆,她祝我将来在夫家能和和美美呢。”
赵氏轻蔑地低低笑一声:“得了吧,要是真能保佑,她能在夫家五六年都没下个蛋?还拘着爷们不让纳妾,最后连个孩子都没有,霍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也弄丢了。如此蠢笨,你还听她的?”
六娘头一次见到温柔和蔼的母亲说出这样刻薄尖酸的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面露踌躇。
但见女儿脸色不大好看,赵氏才语气缓和了一些,觉得自己的小女儿最是个心软善良的小姑娘。哪个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无忧无虑、无灾无病,是以她除了教导女儿,平日里那些阴私的事极少跟六娘说。
她也说过六娘几回,不准总去找阮扶雪,可每次说完,六娘还去,管也管不住。
赵氏心软地说:“……我知你心善,可怜你四姐姐。但她就是不走运,你少与她来往,没得把你给害了。”
赵氏摸了摸六娘气鼓鼓的稚幼小脸,心中不大服气。她的六娘除了相貌有哪不如阮扶雪?六娘还是她亲手教出来,就算做大家族宗妇也不怕的。
却不如阮扶雪嫁得高,只择中个二十几岁、身家清白的举人。
六娘急急地说:“可是,娘……”
赵氏道:“娘还能害你不成?你乖乖听娘的话就是了。”
说罢。
赵氏临走时,还不顾六娘的挽留,把阮扶雪做的观音抱子绣像一并带走,事关自己的女儿,她是一丁点也不想她的六娘沾染上半点不幸。
回去她就点了火盆,把绣像扔进去烧了。
左右阮扶雪到时候也不可能拆开六娘的嫁妆查看有没有带上她送的绣像。
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岂能是乱收的?绝不能让六娘被传上晦气。
她的幺女一定会阖家圆满,不会生不出孩子,也不会丈夫早逝。
保佑。保佑。
再说了,赵氏总觉得阮扶雪身上瞧着有些不对劲的。
她叫人盯着阮扶雪喝药,又过几日,找人来问:“可有见她换洗?”
似乎没有。
而阮扶雪这边也愈发怀疑起来,上个月她没来癸水就罢了,偶尔也有不准,但她不都吃药调理了吗?近来还觉得身子好许多,怎么这个月又不来?
阮扶雪想再找一个大夫过来看看,此事不宜声张,她叮嘱了似锦再找个别的大夫来。
但今天她暂时还是按照上个大夫给的方子吃药。
似锦每日在院子里熬了药,都要把剩下的药渣子埋在后院的树下,再亲手把药碗洗了。
赵氏叫人把药渣子挖出来,送去药铺让大夫掌掌眼,看一下究竟是什么药。
她心中已有个成想,果不其然,大夫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道是保胎药。
——阮扶雪有身孕了。
她不但知道了,还在悄悄吃保胎药。
阮扶雪没见过别的外男,她腹中孩儿的生父是谁不言而喻。
只能是祁竹。
赵氏简直觉得眼前一黑,她是有意让阮扶雪再嫁给祁竹,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都比砸在手里、留给阮家奉养要来的好。
但万万不能在还未嫁时就有身孕!要是祁竹还在京城倒好说,赶紧把婚事办了,可祁竹去了边疆,战事告急,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假如阮扶雪的孩子生下来,那就是铁证,谁都能知道他们婚前私相授受,世情艰难,人们会以为他们阮家的女儿个个都像阮扶雪那样不贞不洁!那她的女儿怎么办?
阮扶雪真是蠢事做尽!
赵氏气得匀了好一会儿气,再忍不下去,径直去找阮扶雪质问了——生孩子难道是能瞒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