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深闺,无甚见识。
这还是小时候祁竹教她的,他们在外面摘野果薅野花玩,她差点吃了这个,祁竹快吓死了,对她说:“芫芫,不能吃这个,这是相思豆,一颗就能毒死人的!”
阮扶雪望着这相思豆,自觉不争气地落了滴泪,看,祁竹随意对她说的一句话,她都牢牢记住。
正如此剧毒。
应当一颗就能毒死她了。
但她还是怕一颗不够,所以藏了一把。
阮扶雪一颗一颗,将整把豆子都嚼了,咽下去。
她不忍心杀了孩子自己苟活,不忍心让孩子作为奸生子活下来,更不忍心将来亲眼见着祁竹迎娶高门贵女,再叫她被诛心。
所以,不如死了的好。
趁现在,她还能决定自己的死活。
她想像娘一样,死也要死得留存最后一分体面。
疼痛渐渐漫上来。
她觉得腹疼,难受,喘不上气,却强忍着,让自己睡过去。
好疼啊。
越是疼,阮扶雪就越是痛恨自己。
她谁都不想怪了,她只想怪自己,怪自己软弱无能,怪自己优柔寡断,怪自己轻信他人。
她好想念爹娘,好想念幼时的日子。
要是再来一次,她不要再学《女则》《女训》,她想识文断字,想学打理中馈,想好好锻炼身体,不要再做一个笨人,她要自己立起来。
她想起码能像个人一样一样,为自己的人生拿主意。
她再也不想像个物件一样,被人送来送去,谁都瞧不起她。
她也想起祁竹。
想起他们青梅竹马的好时光。
好疼好疼。
原来相思入肚是这般的疼。
她想,如果有下辈子,她仍愿祁竹是天之骄子,但她不会再那样傻乎乎地喜欢他了。
太疼了。
指甲把手心刻破,牙齿也把嘴唇咬出血。
她疼得灵魂都要打颤,却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来。
她决心去死,不想被人救回来。
然后渐渐地,她不觉得疼了。
身体像飘起来,飘进梦里。
阮扶雪梦见一大片一大片粉紫蓝紫的花田,那全是芫花,阮扶雪沿着路往前走,往前走,终于瞧见了爹娘的声音。
娘亲和爹爹都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等她,对她招招手,温柔地唤她:“芫芫,芫芫,在这儿呢。”
阮扶雪微笑起来,高兴到几欲落泪。
她提起裙摆,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越跑越快,像要飞起来似的,身子也越来越小。
她好快乐,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快乐过了:“爹!娘!”
终于,她变成个小小女童,扑进了爹娘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