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突然想起,她在出逃之前有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出去之后要做的事情,其中有一项就是和夫人一起在公园的喷水池那里吹泡泡。
这对于有着35人斩这个恐怖称号的港口黑手党的暗杀者来说,的确是一个过于天真的预定,简直就像是一场可望不可及的梦一样
“那个人”镜花停住不说了。
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我不知道。”镜花说。
中岛敦对她笑笑,继续向前走去。
对夫人的护卫工作比想象中要轻松,由于那厚厚的几乎像是字典一样的饲养报告——原谅他使用这个词,因为真的只能想到这个词,中岛敦敲门前都已经做好了,伺候一个难缠又任性,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捧在掌心的完全不知世事的大小姐的准备了。
但是夫人出乎意料的安分。
连说明理由都不需要,如果让她做些什么,比如制止她去某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夫人就会静静地停住脚步,当然,需要使用的绝非语言,而是确实的拦阻行动。
语言对夫人是不起作用的。
虽然有些时候夫人也能够对别人的话语作出反应,但大多数时候,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会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的发呆。
这应该不是目中无人,更接近某种病症,好像她带着一个看不见的耳机,耳机里面用最大的声量播放着噪音,阻隔了她与外界的交流。
担任夫人护卫任务的这半个月,中岛敦和她交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对其中的一次印象很深。
那是一个晚上,晚上的夫人是不出门的。
因为,港口黑手党虽然竭尽全力的减少了大楼中镜子和反光物体的数量,但是总还是有窗户。
由于窗外的夜色,到晚上,窗玻璃能够映出人的面容,夫人极度厌恶这种事情,所以晚上她会在自己那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静静的坐着。
当时夫人坐在床上,中岛敦坐在地板上,翻阅着下属交过来的报告。夫人的视线一如既往的静静落在面前的画作上,只是有一个瞬间,她黑色的眼珠滚动了一下,落在了中岛敦脖颈出带有尖刺的项圈上。
中岛敦一直带着这个项圈,他需要它,上面的尖刺一刻也不间断的刺入他的身体,让他疼痛,流血,他利用这种疼痛来控制自己的异能。
“很痛吗?”
声音响彻的前几秒钟,中岛敦还以为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
察觉到话语的意味后,他几乎是惊愕的抬头,夫人的眼睛静静的落在他的项圈上,中岛敦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的手无意识地搭上自己的脖颈。
当然痛,每时每刻都在痛,并且非常的害怕,如果自己死掉会怎么办?中岛敦讨厌痛,讨厌流血和死亡,对这一切都非常的讨厌。他怕得要命。
但是他说出口的却是“已经习惯了。”
夫人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那一个瞬间她似乎联想到了自身。
“而我还没有习惯。”
她说。
从上述事件看出,夫人虽然会让人联想到植物,但某些地方又让中岛敦感觉她是有着自己的感情的。
敦后来也知道了为什么她的房间里没有窗户,实际上任何能够反射出她的面容的反光物体,夫人都非常讨厌。
没错,就是讨厌。
就算是一直静静的,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夫人,在看见一面镜子的时候,也会尖叫着把它砸碎。中岛敦第1次撞见时吓了一跳。
事后清理夫人手臂上的伤口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她发抖的厉害,好像刚刚那面镜子里面短暂映出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某个会把自己吞噬的怪物。
由于看守不利,中岛敦从夫人房间告辞后自己去领了惩罚,从处刑室出来,遍体鳞伤一瘸一拐的朝医务室走去时,他心里面想的是,那是他第1次见到夫人这么鲜活的样子。
简直就像一个人了。
他想。
夫人讨厌一切镜子,整个港黑大楼里面也就没有这种东西,就连盥洗室里面都找不到一面镜子,如果要有的话只能是员工自己携带的。
她一般不会和别人进行眼神交流,因为讨厌在别人的眼睛里面找到自己。
中岛敦并不理解为什么夫人如此的讨厌看见自己的脸——她分明是个无论放在任何地方与时代都会被尖叫着供奉起来的美人啊。
但是港口黑手党里的人都在高压之下命悬一线的工作着,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怪癖,夫人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是古怪的,在这里则只能算一点小偏好、全黑手党都不约而同的纵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