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升起勃然大怒,却见他跪俯在地上惊慌缩成一团,分明恐惧万分,嘴里却仍没有一句实话,他可恨至极,却也可悲至极。
我缓了些怒气方道:&ldo;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不如与你说个明白。&rdo;
我站起身缓缓在房间里踱步,淡淡说道:&ldo;我读书十几载,来去伴读十几人,你从来不是我心中最喜,年节里的打赏皆有份例,你与旁人并无不同,东西赏的越多,越是轻贱。伴读里我最喜沈容,我往日打赏你十套笔墨纸砚,只赏他一套,赏你十匹绫罗绸缎,只赏他两匹,如今,你明白了吗?&rdo;
左知言难以置信,眼神怔怔望着我。
我又说:&ldo;我往日里喜喝茶,你也总来讨茶喝,拿了我几两茶叶便觉得我宠你,你当真觉得你杯子里与我杯子里喝的是同一种茶吗?&rdo;
左知言不敢再发一语,蜷缩着身体以卑微的姿态叩拜在地,等待我发落。
我沉着脸道:&ldo;你去门口跪一夜,静思己过,明日之后,无论人前人后,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rdo;
左知言凄厉道:&ldo;下官谢恩。&rdo;
我忍了半晌又道:&ldo;行舟如今是我谋臣,你再敢打他,我砍了你的脑袋!&rdo;
左知言身体一颤,只哽声道:&ldo;下官知错,下官再也不敢了。&rdo;
我愤恨甩袖离去,李丛连忙跟上来,笑笑说道:&ldo;殿下就这么轻饶他了?&rdo;
&ldo;我岂能饶他!&rdo;我踱步走在庭院里,憋着火道,&ldo;我如今不能给舟儿明面上的荣宠,他与舟儿到底是一家人,在皇城里我不想左知言过于难堪,也担心他回府拿舟儿出气,舟儿性格窝囊,受了委屈怕是也不肯说,所幸还有几月他就要外放,等他出去之后我再好好教训他!&rdo;
李丛笑吟吟说:&ldo;他不在备选名录上,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要外放呢。&rdo;
我淡淡道:&ldo;从天上摔下来,也总得一点点往下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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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忧心了几日,听侍卫来禀,舟儿一切都好,这几日也不曾往家去。
我去看了舟儿几次,未见他受伤,也不似受了气的样子,心中多少放心了些。
入秋之后他长高了一些,去年的衣裳穿不下了,也不能总穿夏九州的旧衣裳,自己跑去玲珑成衣铺买了几件成衣,这小子当真是不长记性,与我说什么那掌柜已经知道错了,且如今与他熟稔,衣裳的价格也都清清楚楚给他看了账目,不会再诓骗他。我看他是胆子小,不敢去陌生店铺买衣裳罢了。我亲自选了几匹颜色暗沉的布料,叫府里绣娘制成成衣送去玲珑成衣铺,制式与颜色都难看,只是料子十分舒服,掌柜稍稍推荐几句,他便爽快买了,半点不多琢磨。
月末的时候,舟儿回了趟家,翌日左无涯去替他辞官,亲自去了参谋院与卷宗司走动,称他突发风寒,需休息几日,卷宗司差事虽清闲,但时常不着家,他当父亲的实在心疼,要替他辞官,让他在家歇着。
左府世代书香,虽未出过重臣,但到底在皇城里也有些人脉,卷宗司的刑吏只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左无涯替舟儿辞官并不难。
我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到底是左无涯转性了,还是父皇在背后摆布了什么,只是这卷宗库的差事确实做不长久,舟儿要当我的夫人,总不能永远这般抛头露面,迟早要辞官回家,只是如此一来,我与他也难见面。
午后,我正盘算着给舟儿在太子府谋份闲差,最好是让他住下,也可日日陪着我。
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舟儿出门去了,先去了卷宗库坐了会儿,抱回了余下那盆薄荷,又去太尉府与三皇子府扑了空,这会儿似是往太子府的方向过来。
我哭笑不得,这小子倒是实诚,辞官还到处去作别,我赶紧叫人派马车去接他,他这两条小短腿走路又慢又缓,走到太子府还不知猴年马月。
我焦躁不安等了他一下午,又听侍卫来报,说他下了马车不敢过来,只躲在对面的小巷子里偷看。
我哑然失笑,连忙叫侍卫去请他进来。
侍卫刚走,我端了端衣裳,走去门口迎他,等了两盏茶的工夫,他才慢吞吞过来,手里还抱着一盆薄荷茶。
我连忙向他走去,从他手里接过盆栽,笑说:&ldo;你今日怎得如此乖巧,还知道来看我。拿薄荷草来作甚?过来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