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先回家了?等天快亮的时候,我再过来送送你!”
游义行没有说话,笑着对她摆了摆手,而后目送辰姝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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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姝与游义行告了别,便往自己家中走去。虽然游义行没有答应要把她带出大山,但是他将这把剑送给她,已经让她感到喜出望外。她心心念念的两件事,起码做成了一件,仅一件就足够她欢喜很多天。
然而这种欢喜,却在辰姝走到家门口后便戛然而止。在漆黑一片,除了月光再无其他光亮的夜晚中,她一路走来,几乎家家的院子都不再亮灯,唯有自己家,竟然突兀地灯火通明。
她悄悄走近,听见院子中的交谈声。
“辰姝那丫头,真是难管。本来今晚邀请你来我家做客,是希望辰姝那丫头能跟你多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感情,哪成想,这丫头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这么晚都不回来……”
听父亲的声音,似乎是喝了酒,说话的语速比平时轻快了很多。
“伯父,我看我们还是分头去找一下辰姝吧,这么晚不回来,我担心辰姝出什么事情,我听红草说,辰姝竟然跑到村外去了……”
“村外么?没事的,辰姝经常去,带着她那把小小的弹弓,去打兔子,好换钱给自己攒嫁妆呢。辰姝一直是个好孩子,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的伯父。”
“你知道就好……我今天看红草那丫头,对你似乎是有点意思。你在我这边坐了还没多久,红草那丫头就跟着过来了……”
何采文微赧,“不是的伯父,我和红草只是普通朋友。红草方才过来,是要告诉我,辰姝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跑到三十多里外的镇子上了,咱们现在得赶紧过去找她,不然她一个小姑娘,又从来出过远门,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辰父抚掌而笑,“红草那丫头是在逗你呢吧,早在今天下午,那丫头已经来过一趟了,说是辰姝让她带个信,她今晚留宿在她家,不回来了。结果你一来,那丫头就火急火燎的又来一趟,要把你叫出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如果真的是担心,怎么下午的时候偏偏要告诉我是在她家留宿呢?更何况,即便担心,瞒着我和夫人,却告诉你,这又是什么缘故,朋友再亲,还能亲过家人么?”
“这……这可能是辰姝之前交代她的吧,瞒着您是怕您担心……”
“那为什么告诉你呢。”
“可能是知道我也会担心吧……我猜红草是到晚上看辰姝不回来,才觉得害怕了,又不敢告诉您,所以才来告诉我。”
何采文端坐在桌前,感觉自己的板凳上好像有钉子似的,实在坐卧难安。
今天在回家的路上,他恰巧遇到了辰先生。两个人曾经师徒一场,再加上辰先生是辰姝的父亲,因此在辰先生邀请他去家里坐坐的时候,他推辞一番,就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来了之后并没有见到辰姝。他知道辰姝平时不喜欢在家呆着,只喜欢在外面晃荡,但他一连等到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辰姝的身影,便开口的询问辰先生辰姝去哪里了。辰先生回答,去红草家了,随后留何采文吃饭。何采文看自己已经留到这个时间了,便也没有再推辞,留在辰姝家陪辰先生和辰夫人用餐。
这时,红草却出现在辰姝家的院前,只是左右徘徊,并不进来。辰母眼睛比较尖,透过院子大门的缝隙发现了红草,就前去开门,邀请红草也进来吃饭。红草却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是来找他的。
他也不知道红草是怎么知道他在辰姝家的,因为他来辰先生家,还没有跟自己的家人说。红草在院子门口看着他,他便对辰父辰母告辞,跟着红草出去了。结果在回家的路上,红草就泪眼汪汪的告诉了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辰姝从早上就离开村子往镇子里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震惊之余,对红草无话可说。辰姝早上就出去,一天都不见人影,而此时天快黑了,红草才告诉他。如果辰姝有什么意外,现在去救,去找,那还来得及吗?怕是尸骨都已经开始腐烂了吧?
顾不得回家。他潦草的对红草交代了几句,便心急如焚的又回到了辰先生的家,却见辰先生搬出了桌椅,摆上了酒盏,似乎正在月下独酌。
辰先生看他去而复返,便招呼他坐下。他把红草告诉他的话,简略的转述给了辰先生。辰先生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管喝酒,并不说其他。
他追问了两句,表示要告辞,要想办法去找辰姝了。辰先生却又怅然的留下他,谈论起他的婚姻大事来。
“其实你不明说,我也知道。我看红草那丫头,是觉得你喜欢辰姝吧……她告诉我和辰姝娘,我们俩会拼尽全力去找,但找到之后,少不了狠狠罚她一顿。而告诉你,你也会全力去找,不过找到之后,辰姝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起码不会像我和她娘一样数落她,对不对?”
辰父没有明问他对辰姝是否有意思,而是说“红草觉得”。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即便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何采文也知道辰父是什么意思。
何采文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低着头,内心晃荡不安。“学生……确实有意于令媛,只是辰姝年龄还太小,学生年龄也不大。最主要的是,学生半分功名也无。本想等明年县试之后,再同您说这件事……”
“等到明年再说,或许就晚了。我知你双亲对你期望颇重,也知你才学横溢,明年拿下县试不成问题。只是届时你高榜提名,辰姝这样的小毛丫头,怕是入不了你父母的眼里。”
“不会的,我父母其实也喜欢辰姝……我同我父母,提过这件事……”
“那就好啊。”辰父给何采文斟上一杯酒,“我一介贫生,也没想着高攀什么人。只是辰姝也同我说过你。我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也为了你们俩的幸福,今日便话多了一些。”
何采文连忙接过酒盏,制止了辰父。让辰先生给他这个后生倒酒,实在于理不合。少年心事被辰父摆到了台面上,即便辰姝不在场,也让他的面颊感到烧得慌。他心里和辰父一起怅然起来,但他还记得辰姝尚未归来的事。辰姝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今日这番夜谈,也就毫无意义了。
他想到这里,连忙起身。辰父喝得太多,已经醉了,万万不能再夜行去找辰姝。而他喝得少,只浅饮几杯,需要再去叫上几个人,同他一起到沿着前往镇子的路上一起去找辰姝才行。
何采文刚起身,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辰姝也同我说过你’?我同你说过他什么?”辰姝抱着剑,靠在院门上。她倒是没想到,她远行一趟,两个人竟然在这里,偷偷帮她私定起终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