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她也鲜少穿大红大紫的鲜亮颜色,尤其在永乐宫那几年,每日穿些淡雅的素色衣衫,尚宫局送去的时兴布料和精美首饰,她大都扫过一眼,就叫人收进库房,并不穿戴。
其实她气质虽清冷,但骨相优越,穿素色清丽温婉,穿艳色娇媚明艳,如何都好看。
“父皇?”
孩子稚嫩的话语唤回裴青玄的思绪,
他定神,对上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怎么?”
“我这件新袍子是阿娘给我做的!”裴琏难掩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今日新袍子穿上身,他就与每个人都说了一遍,这可是他阿娘亲手做的,世间独此一件!
裴青玄垂眸,视线再次落在那件红袍上,又伸手摸了下衣领的针脚,嗓音淡淡:“你阿娘也跟朕做过衣裳。”
裴琏诧异:“真的?”
“朕骗你作甚。”裴青玄看着这小子春风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做了件贴身的里衣,可比你这外袍要细致多了。”
尽管那件里衣上身没多久,就崩开了线,后来她跑出宫外,那件破了的里衣至今还放在柜中。
“好吧。”原来阿娘给父皇也做过衣衫。裴琏撇了撇唇,收起炫耀的心思,又转过脸朝外看了看:“天都黑了,阿娘怎么还没来呢?我肚子有些饿了,父皇呢?”
“还好。”裴青玄道,一双漆黑狭眸也与裴琏一般直直望着外头。
一旁守着的安杜木和石娘俩人面面相觑,只觉这一幕实在太不可思议——主子消失这五年,不但有了个孩子,而且还是与当年在幽州那位气势十足的贵人所生。
现下长相相似的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望着厅外,出众容颜皆如玉石雕就般,一块望母石,一块望妻石。
眼见桌上的茶水都凉了,却迟迟未见主人的身影,厅堂里伺候的奴仆们皆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裴琏也悄悄扯了扯裴青玄的衣袖,小声道:“父皇,阿娘她是不是还不想见你啊……”
若她真的拒而不见……
裴青玄薄唇紧抿,舌根只觉一片苦涩蔓延。
刚要开口,便听厅外传来奴仆的请安声:“拜见夫人。”
“是阿娘来了!”裴琏扭着脑袋,激动地揪着裴青玄的袖子:“父皇,你快看。”
裴青玄背脊微僵,不知为何,明明是朝暮思念的人,真到了能见到的这一刻,忽的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裴琏已高兴地跑上前去:“阿娘,你来了。”
“嗯。”
很轻很轻的一声,却如夏夜里最温柔的风,丝丝缕缕钻入耳中。
裴青玄眸光轻闪,搭在膝上的手指也不禁拢紧,缓缓转过脸。
厅堂左右两侧的绿波明月绣花灯烛光亮起,透过灯纱有一种烟雾般朦胧的温柔,而在这朦胧光影下,李妩身着烟霞色衫子,下着月白色泥金襦裙,双珥照夜,煜煜垂晖,云髻峨峨,樱唇滟滟,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出的清艳风韵。
她低着眉眼与裴琏说了两句,便抬起头,静静朝着他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