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游牧民族不屯田不种地,这一仗已经拖了两年,又是寒冬在即,如果再不能打入淮城补给,他们打垮了简家军,自己也要被简家军拖垮了。
结果被简家的二郎抓住这心态,带着简家军那些断手跛腿的老兵残部,咬死不退,死战不降,生生给他们拖死在了陵漠山脚下。
两军先后弹尽粮绝,于大漠中同归于尽。
二哥打得便是这个主意,他知道自己没有留回返的粮草,必死无疑,但淮城无人守城,他也要王庭无人攻城。
这是他最后能为淮城做的事了。
可这斥候话音刚落,简淮宁还来不及问话,又有马蹄声暴起,另一骑斥候风火雷电般地赶来:“报——”
“左王帐先锋营三千骑兵,绕雪山脚下小道,抄近路来袭,欲抢先入城……”
胡人王庭与左王帐不和,王庭主力与西北简家军交战多年,左王帐一直不肯出力,并且迁徙得也远,想要远离纷争。
但如今眼看着王庭主力与西北简家军两败俱伤,左王帐再按捺不住。
简家男丁全员战死,简家军近乎全军覆没,此刻淮城已无守将。
等到中原皇帝得到军报,再派将领,再征新丁,等他们走到西北,那也是明年开春的事了。
这便是最好的偷袭机会!
听完两个斥候的急报,简淮宁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含泪,红得近乎带血,问第一个斥候:“二哥……可有话留给我?”
斥候老于也是看着将军府的孩子们长大的,他咳着血,交待少将军的遗言,说道:“少将军叫你……带着你的亲兵侍卫,去江南。”
若是他老于,他也一样。
他能战死,他能阵亡,但他会把所有身家积蓄都交给妻子女儿,叫他们赶紧逃,往南逃。
淮城若是真守不住了,早一日南逃,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啊!
可简淮宁忍住了泪,却没听二哥的话。
当年二哥被父亲压在祠堂里,对着马革裹尸的祖辈跪着听训话,叫他发誓以性命守护淮城。
父亲骂他,说他不明白,百姓在地里刨食,纳重税,服徭役,供养他在将军府里享福,有热饭吃,有新衣穿,有亲兵守卫,是要让他戍边打仗,守护一方百姓平安的。
二哥听进去了,但简淮宁也听进去了。
她虽练武吃过苦,却没真的吃过苦,比起她救回来的流民孤儿,她从小过的绝对是好日子。
她是将军府的小小姐,从来没有真的流落到吃不饱饭,颠沛流离,甚至被人贩卖的境地。
从前她既享了将军府的福。
如今就要担起将军府的命。
简淮宁来不及悲痛,来不及为二哥流泪,一条一条的命令,从淮城染血斑驳的城墙上传达下去。
大将军的小女儿长大了,她用嫁妆聘礼养起来的娃娃军,也长大了。
最后八百少年兵,在淮城的西北城门前列阵,时澈领着人,替简淮宁从将军府的库房里,抬出了几个精致雕花的箱笼。
箱笼打开,尽是发簪步摇,银钗玉环,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首饰,但都胜在精巧玲珑。
“左王帐三千骑兵来袭,我们连夜出城,于雪山脚下伏击。”简淮宁看向他们,沉声说道。
“这是简家留给儿女的嫁妆聘礼,今天我拿出来,大家一人一件,自己去取。”她大方开箱,提前犒赏手下的娃娃军,“我知道此战以少打多,输了便是个死字,也只能战前给你们分这些。”
“我们赢了,淮城就能守住这个冬天,等到明年开春,补粮补兵。”
“我们若是输了,你们知道的,胡人入城先屠男丁,掳妇女,抢补给,一旦西北关卡失守,淮城以南,崇岭以北,定是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百姓沦为两脚羊。”
“所以,”她掷地有声地道,“宁死不能退!淮城不能丢!”
阿月是最早那批被救的牛车孤儿,也是主动愿意留下的四人之一,她后来一直留在简淮宁的院子里,边习武,边做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