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返回文会上,再重新坐回到席上时,已经不见徐福人影。
陈群在郭嘉身边坐下,温声询问他徐福为何离开了。郭嘉神情莫名,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愤愤,语气犹可:“嘉与那位兄台并不熟识,怎知他为何离去?”
后者倒也没多想,倒了半杯茶喝下才解了渴。郭嘉在场中坐了许久,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给陈群介绍场中的人,有些时候还不忘记带上自己的评价意见。
大多数不是“资质平庸”“见识浅薄”便是“自负不凡”。郭嘉说的时候神情淡淡,只有一张嘴,嘴角略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陈群见他声音越发大了,轻轻挥手给了他一肘子,叫他小声些或是莫要多言,郭嘉“委屈巴巴”地拉上嘴,悻悻然摸了几下鼻子。
陈群又问道:“许子将用什么方法来评价人?”
“当场吟赋辩论,还是根据人言而断?”他虽然安静跪坐于矮桌前,但其实已经有些不耐,谁家文会进场一个时辰主人也不露面的?
讨论也不见有多少正题,不过是那些晦涩难懂的古今疑难,无人主持反而还容易有口舌之争。
他心里正是少见的无聊与无奈,却不想这场中一切都被人尽收眼底。
远处枝叶茂密的参天巨树下,有二人隐隐藏于枝干之后,正遥遥观望场中的形式。
“兄长今日为何久久不出场,反而在此处观望?”发问那人面白无须,长眉细目,相貌堂堂,儒雅斯文。
二者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身直裾深衣,一褐一灰,身长挺拔,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
“子将觉得众人之中,谁更值得评论?”许靖眯着眼睛饶有兴趣道。
许劭面色有些不好,颇有些恼意:“兄长,从前便有规定,一月只评一人,今日那曹操已从我这儿求了一评···········”
不知是曹操的手段太不光彩,还是他自己因威逼而屈服而觉得不太光彩,许靖闻言只是一笑,“我观那曹孟德日后成就定然不凡,你送他一评也算助他一臂之力。”
“兄长此话,倒叫我不齿。”许劭脸色一黑,冷然着说道,便不欲与他多辩。重新见场中众人,粗略一看便定住,瞧着角落二人脸色稍霁。
“那角落二人看上去便仪表不凡,此前观他二人与人争辩之举,一人言辞犀利,姿态与常人不同,颇有负俗之讥;一人谦和内敛,外润内慧,胸怀若谷,极有名士之风。”
许靖侧过身子来,也朝着角落中的陈群与郭嘉看去:“此二人匿于角落,并非求你我评价而求显名。”
许劭点头,对着场中侍候的家仆打了个手势,将他招来之后让人将角落坐着的二位青年请来。
只可惜那家仆才刚转过头,郭嘉就已经注意到树下的动静,对着陈群低语几句,二人便不急不慢地退场离去。
许劭心觉诧异,等到这二人离去甚久,才问旁边的仆人可知道这两人的名讳。
那家仆恭声道:“其中身着青衣者乃阳翟郭嘉,另一人自称许县陈群。”
许靖讶然:“原是陈公之孙?”
许劭沉吟片刻,没有与从兄多待,独自一人回到书房。
离开许府之时,家仆询问他们既然参加了文会,又为何提前离场,在场文士的名讳早已登记在册,即将呈与主人看。言下之意便是此举有些无礼。
郭嘉面对质问者,虽是一名家仆,但胆气一点不少。他饶有兴趣,只是神神在在地双手缩入袖中,道:“在场上百名宾客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但主人却多在暗处不予接待,这便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许劭兄弟第一次在颍川举办这种形式的“月旦评”,自然大受追捧,在场文士自娱自乐为求这千金难买的一评自然放宽底线。
但陈群二人确实从头到尾只是来“长长见识”,与其他人的目的并不相同,何必又与那些人处于同一场景中呢?
那仆人听此,终归是觉得不好还嘴,又知道几分规矩,只好好声好气地请他们离开。
路中牵引了马从街道中出去,郭嘉先一步跨上马背,走了几步又自然地回头看向牵着马站在原地的陈群。
“阿正为何不走?”郭嘉一回头时恰逢一阵清风吹来,迷了陈群的双目。他轻叹了一声,草草揉了一把眼睛才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