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归家,陈群望着黄昏斜日下更显得灰败陈旧的院墙,将因为飞快奔跑而松散的鬓发往脑后拢了拢,书简往袖口一放,才小声地打开大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陈群擦了擦头上的薄汗,转身就朝后院跑去。
“阿正——”
陈群马上回头,只见祖父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拄着拐杖朝着他走来。
“祖父。”陈群施礼后也迎面走去。
陈寔面沉如水,颇有些严肃道:“距书院放学已有一个多时辰,你为何迟迟才回来。”
陈群了然,知晓祖父以为自己贪玩,放学之后到别处去玩。“何故将阿忠丢下?”
他啊了一声,出乎意料地对上祖父含怒的眸子。陈群挠了挠头,解释道:“阿正未曾丢下堂弟而去与他人戏耍。”
“只是今日阿正遇上同窗之间的龌龊事,怕耽搁从弟,故让阿忠一人先回。”
陈寔听到孙儿前一句的辩解,眉头方才松释一些,便因为下一句勃然变色。
“可是受到排挤?”
陈群摇头,继续说道:“并非是我。今日放学后,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
“你去调解,可能据理服众?”陈寔拉起陈群的左手,领着他走到后院,祖孙俩穿过莲花池,那里已经满是娉婷婀娜的花了。
陈群咧开嘴,只是模糊道:“虽并非单纯的□□争执,但却很好解决。”
他不待祖父说话,便提出问题:“祖父,你知道阳翟郭氏么?”
陈寔摸着孙儿的头:“你结识了出身郭氏的好友?”
陈群盯着祖父那长长的山羊胡,只听得他沙哑沧桑的声音继续陈述道:“阳翟郭氏至少可以追溯到东汉初年的郭弘。”
“汉武帝时期有一个酷吏杜周,他有一个儿子叫杜延年,也精于断案,在汉宣帝时期担任御史大夫。著了法典《小杜律》。”
“郭氏被誉为“家室衣冠”,是个官宦世家。郭弘便是学习《小杜律》,精于断狱,后世子孙有一人位列三公;七人官至廷尉;三人封侯;其余官职数量更多。”
陈群听罢,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小脸上显出纠结的神色。
既然郭嘉也是出身颍川的世家大族,为何那些不入流的士族还敢欺负他呢?
“不过如今郭氏分支复杂,很多支已经衰落,势力不比从前。”
陈寔看见陈群的表情,笑呵呵地点点他的脸颊,满是慈爱之色:“世家的复杂,你不会懂得的。莫要再在这上面费心思。”
陈群顺从地答应,揪着祖父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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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春秋,须臾几年。
早秋的落叶纷至沓来,院墙角落里全是枯萎的植株。阴角旮旯处躺着死虫的尸体。
一只修长的手丝毫不嫌弃地将死虫捏起来,转了几个弯,然后毫无征兆地举到年长的少年的面前。
“郭嘉,莫要闹了。”
那年长的少年藏青丝带束着,一身同色长衫。腰间束一条深绫长穗绦。
陈群此时正不悦地皱着眉,看向越发不正经的郭嘉。
郭嘉身长拔高,但是在正在身高猛增的陈群面前就显得矮了,现在只是举着发臭的死虫笑嘻嘻地看着好友。
陈群垂下眼睑,抿紧嘴唇看向自己衣摆处的污泥。
他穿越过来,即使学了好一些君子礼节和技能,但在不知何时养出的洁癖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今早好不容易答应郭嘉一起出来逛市集,东西倒是没有逛多少,倒是被挨挨挤挤,衣服上满是被擦上来的污渍。
纯洁的藏青色的衣角上沾着黑色的杂糅着草根的污泥,仿佛正散发着臭味。
陈群蹙着眉头,看向“不知死活”把臭虫往自己面前凑的郭嘉。后者见时隔半月,终于再一次把好友惹生气,很是兴奋地将虫子扔掉。
他龇牙笑着,配上那副俊朗的笑容却意外的欠。“我和文若打赌,赌你几时会被我惹生气。”
陈群听了此话,一把撇开他转身离开。后者蹦蹦跳跳追上来,说道:“你啊,老是表情怪少,像公达似的。难道真生气?”
陈群叹了口气,说道:“并非为你而气,只是想不明白君子端方的文若为何会与你打赌。”